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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
况且,一旦他知道了裴二爷已经丧命的事,想必也还没有傻到会将所有的事都给说出去才是。若是说了,旁人岂不是要怀疑是他杀了裴二爷?只要裴三爷还没有真的蠢到无可救药,那么他定然就会对先前发生过的事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来。
“奴婢明白了。”秦桑捶了下手,亦皱起眉头来,转头便冲进了雨幕中。身上的秋衣倏忽间便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少女的曲线来。
跟在她身后冲进雨幕里的秋年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脚步一滞,随后便面无表情地赶了上去。
两人飞快地扛起裴三爷,几步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裴长歌撑着伞,慢悠悠地开始往雨里走。
靴子被大雨打得湿透,叫他想起上头沾满了血的模样。也是这般的黏腻,走起路来也是这般的沉重。似乎每走一步,都像是踏足在泥潭中一样,叫人觉得自己寸步难行。
他撑着伞慢慢地靠近了裴二爷。
雨太大,大得叶葵已经看不大清楚他的身影。
等到身旁又只剩下了一个燕草,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裴长歌此刻的心情,怕是同她当初动手杀了叶明烟的感觉,全然不同。她对叶明烟一开始只是疑惑,而后是愤怒,最后成了恨。可是裴长歌面对裴二爷的时候,心中的情绪想必比她当时要来得复杂的多。
毕竟曾经是幼年时被他当做“父亲”一般存在的长兄。
可是到了必须手刃的时候,其实做起来也就没那么没法下手了吧?
叶葵凝视着雨幕后头那两个略显模糊的身影,莫名想起了叶殊来。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子里给甩了出去。这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如今怎么会好端端地想起他来。
但就算叶葵不想承认,她也不能不承认,若是当时的事态继续恶化下去,难保就不会有要她手刃叶殊的那一日。
从一开始她以守护他为目的在叶家求生,到后来的淡薄姐弟情,这里头叶殊有错,她又哪里就能完全撇清关系去?所以说到底,还能有现如今这样的境况在,便已经是十足的运气了。
她收回了视线,并没有继续盯着裴长歌看下去。
而裴长歌却隔着雨幕,突然回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真是够狼狈的。”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仍在昏迷中的裴二爷,皱了皱眉。
随后,手里的伞往地上随意一丢,他将那块盖在井口上的石板给挪开了。一打开来,雨水便“哗哗”地往里头倾泻下去,激打起一股奇怪的味道来。
他掩住口鼻探头往井里一看,只见一潭依然清澈的井水像是一面镜子聚在距离井口半丈的位置。
这么多年,这水看上去竟然还是这么清!
他嗤笑一声,弯腰将裴二爷拖起来便要往里头丢。
裴家的二爷怕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人丢进这口本已经尘封了的水井里吧?真是叫人忍不住想要看一看若是他亲眼看着,会是怎样的神情?
裴长歌想着,闭上了眼睛,雨水便沿着浓密的眼睫滑落下来,跟脸上沾着的雨水混在了一起。
“咳——咳咳——”
突然,一阵清晰的咳嗽声钻入他的耳中,裴长歌飞快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被他提溜在手里的裴二爷半睁着眼睛,剧烈地咳嗽个不停。
裴长歌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几眼,一把将他往井口带去。
“啊——”裴二爷半个身子都已经挂在了井口上,脑袋朝下带来的晕眩感登时叫他哑着嗓子尖叫了声。
只可惜雨实在太大,他的尖叫声根本便没有传出去多远便被这“哗哗”的落雨声给消弭了。
裴长歌薄唇轻启,吐出极冷的几个字来:“永别了,二哥。”
话音落“扑通”一声响,裴二爷的身子已经整个坠入了井中。
没有丝毫迟疑,裴长歌立刻便将那块石板给重新盖上了回去。
等到他重新打着伞回到檐下的时候,一直没有吱声的燕草小心翼翼地觑着叶葵,低声问道:“夫人,万一二爷的被找到了怎么办?”
叶葵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左右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管他找到不找到。”
燕草闻言,下意识吞咽口唾沫。
——
熙承二十一年秋,裴家二爷裴长琛雨天失足坠井,殁。
同日戌时,七皇子凤其,坠马重伤,殁。
直到许久之后,这个雨天仍旧是很多人心里的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