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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早就在同曹内侍接头的时候,也就想法子联系上了王琅。对比曹内侍,想要将王琅掌控在手心里实在是件极容易的事。
所以如今,并没有事情超出了叶葵的预测。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可其实对于叶葵来说,这件事仍旧是不顺利的。从一开始,承祯帝选择的做法便让他们不得不开始了另一套准备。他想瞒着流朱公主的死讯,那他们当然就不能让他如愿。所以势必需要一个契机来让元禧殿中的事曝光。
极端的法子,又要不惹人怀疑,甚至要让人更加相信流朱公主是真的殁了。
唯有一个法子。
叶葵在府中不时接到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一边将那些字条烧毁一边重重叹息。
再这么叹下去,只怕她用不了多久就该变成老太太了。虽然一早便知道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觉得惋惜。其实并不是真的就连一点别的法子也没有了,只是时间太紧,他们只能这么做。
她看着那些纸条在花盆中瞬间化成灰烬,开始算起日子来。
距离原定的和亲之日,还有七日。
而他们却要在四日之内便做好一切准备,等不了七日就要开始了。
生还是死,就在这几日了。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微微叹口气,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来月,她也该生了,“秦桑,你说事成之后,这天下又会如何?”
秦桑哪里知道会如何,沉默了片刻,才迟疑着回答道:“您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终归都会好的。咱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事都能成了,往后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是啊……”叶葵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小主子用不了多久便该出世了,您如今的心思倒是真该听九爷的多放些在这事上才是,旁的那些事都有九爷撑着呢。”
“可是秦桑,你可有想过,十三皇子年幼,裴家能扶他上位,自然也就能将他从那位子上拉下来。”
“您这是话是何意思?”秦桑闻言,惊讶不已。
叶葵若有所思地望着燃着的火盆,道:“自然,裴家恐怕是没有这个心思要那张椅子的。可是裴贵妃这心里定然不会放心。经此一事,她对裴家究竟还能有几分信任,实在是太不好。”
“不会吧?”秦桑唬了一跳,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叶葵有些心不在焉,摇摇头道:“怎么不会……”
身上明明裹着厚厚的衣衫,可是她却仍旧觉得冷。眼睛盯着火盆不放,骨子里却慢慢地涌上强烈的寒意来。就仿佛那盆燃着的火盆里装着的并不是炭火,而是冰块一般,冷得叫人齿寒。
叶葵缓缓道:“罢了,不去想了,先将眼前这关过了才是。”
秦桑闻言,提着的心终于略微放下了些,自然接话道:“您还是想想晚上用些什么吃的便好了。”
话音落,门口厚厚的帘子被打起,裴长歌披着一身的雪冲进来,唬了叶葵一跳,忙问道:“你怎么这会进来了?”许是吓着了,她问完才察觉自己这话似乎问的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该怎么问才是对的。
“无妨,外头大雪纷飞,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裴长歌解了灰鼠皮的大氅丢给秦桑,大步朝着叶葵走近,皱着眉头道,“秋年已经入京了。”
叶葵招招手,示意他低头。
裴长歌老实俯首,任由叶葵伸手抚去他黑发上的雪水。纤细雪白的手指拂过他的发,叶葵定定看着他因为寒冷而显得愈发如同浮着泠泠碎冰的双目,颔首道:“可还顺利?”
“出乎意料的顺利,如今只等东风到,裴家军已是蓄势待发。”裴长歌抓住她的手,蹲在她身前,慢慢道。
叶葵听着就松了一口气。
她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是天在助他们。承祯帝身边暗卫众多,可裴长歌却也曾是其中一员,甚至曾统领过他们一段日子。所以许多事,就都显得容易起来了。
用不了几日,那片宫阙中就会掀起惊涛骇浪来。
曹内侍最重要的任务,理应也该开始了。
承祯帝见完王琅,让他想出法子将流朱公主的尸身用古法保存起来,力求等到出嫁之日她也能看上去跟正常人一般无二才好。王琅应了,却不敢保证一定就能成功。毕竟这不是三两日的事情,而是长达那么久。甚至于,不但要保证出嫁之时是正常的,还要在流朱公主被送到阿莫比汗王的宫殿里时,也得看上去像个活人。
这可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哪怕说是逆天之举,也不过分。
王琅走后,承祯帝自己又将棋盘摆了起来,可是他只是抚弄着手中的白子,踌躇地不知该落在何处才好。
曹内侍挪动着微微发胖的身体,端着茶送到了承祯帝手边,恭敬地道:“皇上,用杯参茶吧。”
“八宝……”承祯帝将白子困在掌心,握成拳头,“你说流朱她为何便那般不肯去和亲?宁愿死也不肯去和亲?”
“公主殿下应当只是一时不曾想明白罢了。”曹内侍垂眸道。
承祯帝将手中白子往黑子的棋盒中一丢,一粒盈盈的白便被漫漫的黑色给湮没了。
“是朕宠坏了她,忘记了告诉她身为公主该担负的责任。”
“公主殿下心中其实都是明白的。”
“是吗?八宝你说,她若是明白,又怎么会在这当口给朕撂担子?她一个孀妇,没了男人又没有儿子可依靠,和亲难道便不是一条路子?”
“奴才说不好。”
承祯帝闻言便感慨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除了她谁又还能知道呢。朕也就只能权当从来没生过这么个孩子便是了。”
曹内侍听着,模样恭谨,心里却不由隐隐鄙夷起来。
承祯帝方才一声声反问着,可每一句话其实都不过是为他自己这个不负责的父亲开脱罢了。连儿子都能想杀便杀的人,一个女儿又能有几分舍不得?怕是还不如他手边的那副棋呢!
因为承祯帝直接发了话,所以元禧殿中出的事,并没有被传出去,事态也就牢牢地被承祯帝给掌控住了。
该封嘴的人每一个都封得牢牢的,可该知道的人,自然是早就已经都知道了。
当天夜里,流朱公主出事的消息便再没有能够封住。
梆子敲了三下的时候,流朱公主身边的姜嬷嬷一头撞死在了元禧殿正殿的柱子上,以身殉主。黏稠的血沾满了柱子,擦也擦不干净,几乎染进了汉白玉的柱子里去,惹得柱子都像是活了一般,那血渍便成了筋络。
元禧殿中的人都被吓得失魂落魄,姜嬷嬷自杀的消息不知怎地便给传了出去。紧接着,众人也就都知道了姜嬷嬷为何要自杀。一来二去,流朱公主已经死了的消息亦是再也藏不住了。
消息传遍皇宫的时候,承祯帝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虽真的在元禧殿说了那样的狠话,可是事到如今,他难道还真的能将整个元禧殿的人都送去给流朱公主陪葬不成?他是明君,是仁君,可不是暴君!
承祯帝失了常性,大口喝着参茶,被自己给呛到连连咳嗽不止。
“七宝——七宝——”他好不容易才将不断的咳嗽声忍住,趁着咳嗽的间隙费力地唤起曹内侍来。
可是一连唤了好几声,曹内侍也没有出现,直到他摔了个杯子,曹内侍才抚着自己的宫服慢慢地踱步进来,扶住了他惊呼道:“皇上,您怎么咳血了?”
承祯帝原本还想责骂他,听到这话立刻便失了神,慌忙低头去看,果真瞧见自己前襟上有滴滴血迹。嘴里更是一片腥甜,像是含了一口的血糕一般。
喉间一阵瘙痒,胸腔里却又是忽然一疼,他俯首,“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的血来。
有些发乌的血在碎瓷片间缓缓流淌,承祯帝眼睁睁看着,龇目欲裂,心中登时浮现出一种极不妙的念头。慌张之际,只记得让曹内侍赶紧去找太医来。
曹内侍煞白着一张脸,急忙使人去传太医来。可是背过身无人的那一刹那,他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连一丝急切之意都没有。
这一切,不过早就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急火攻心,他们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刻。
而传来的太医,自然也就只能是承祯帝看中的王琅。
几句废话,便将这件事给搪塞了过去。承祯帝无力地躺在床上,神思渐渐恍惚起来,喝了一碗安神药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裴贵妃亦开始对皇后下手。
一时间,这重重宫阙之中硝烟弥漫。
皇后听说承祯帝吐血,请了王琅去之后,便立即也要赶过去,可谁知却被裴贵妃堵在了景和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