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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在前面带路,在毛立村与李村所住房子中间,用破树枝树叶子搭了一个草棚子,下面铺着一层干草,棚子虽然简陋,但搭得还算规整,没有杂乱之感。
鱼棠正坐在低矮的草棚下,左手端着粗瓷碗,右手吹着汤匙,微笑着喂着一个中年妇人喝粥,眼色那样专注,那样心无旁鹜。
妇人身形枯槁,面色苍白,眼睛里却是充满了怜爱与疼惜,将粥喝得嘶嘶做响,在别人看来,那满足的表情,分明喝得不是普通的糙米粥,而是燕窝鱼翅等美味。
兰芽神色一暖,轻轻咳了一声,鱼棠这才注意到前来的三人,笑着将粥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搓着手道:“你们来了,快,请坐。”
回头看看低矮窄小的棚子,哪里还容得下人住,又讪讪的笑了笑,不知说些什么。
兰芽未答话,向果子和丫丫点了点头,果子的丫丫神情严肃,打开身侧的诊箱,似模似样的望闻问切,果子肃然道:“看症状,应当是腹泻无疑,只是......”
兰芽忙道:“只是什么?”
果子又看了看丫丫,丫丫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块,用仅能兰芽听到的声音道:“口吐,腹泻,可能与近来受灾,整日吃这些掺了的糙米粥有关,但也可能更严重,果子哥是担心,发生和十年前一样的瘟疫。”
瘟疫?兰芽心下一跳,看了看虽然憔悴,但还算健硕的老妇人,上吐下泻?丫丫莫不是说的是霍乱?据兰芽所知,霍乱是通过粪便、老鼠、跳蚤等媒介传播的,这些灾民直接入住到义庄,自己入住后,更是强调喝热水,统一如厕,讲究卫生,难道还是没有控制住?
见鱼棠挂在竹棚下的竹筒,忙问道:“鱼棠,不是要求大家只喝烧过的水吗?你没有?”
鱼棠翻了眼睛,想要之乎者也,见兰芽急切的模样,忙答道:“要求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大家在家都是喝生水惯了的,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去砍柴来烧水喝?
莫不是水源有问题?
兰芽将篮子里的鸡蛋递给鱼棠道:“这是煮好的鸡蛋,给你娘补补,我去井边去看过之后再让果子给你娘抓药。”
不等鱼棠回答,兰芽已经急色匆匆的赶回到井边,重新打了一桶水来,仔细看了半天,水质清澈,味之返甘,连通的是地下水,应该不容易受到污染的,难道是自己三人杞人忧天了吗?
兰芽将水重新倒回井里,对果子道:“果子,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你先按你看的病症,帮鱼大娘开了药,观察一阵子再说。”
果子点了点头,腹泄的方子,他诊箱里就有,一刻不耽搁的去给鱼棠送药。
兰芽则回到了于家,怕将病症传染给大林和平安,兰芽将手头脸都洗了洗,又换了身衣裳,这才进了屋子。
义庄是长筒屋子,虽然隔了帘子,各种声音还是掺杂在一起,有孩子的哭声,壮汉的酣声,妇人的咒骂声,冲斥在整座屋子里。
兰芽一直走到最里侧,还未掀起帘子就听到张氏的埋怨声:“三儿,我说她是赔钱货你还别一点儿不信,她没死成的这一年多,咱家哪得着好了,兰香亲事不成,采荷孩子废了,红杏孩子没了,就全都是她给妨的;偌大个庄子,说炸就给炸没了,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等她回来,你让她将银子都交出来,你来当家,咱老于家不能让她这么豁豁了。”
半晌没有答话,兰芽知道,于三光这是心动了。
兰芽一挑帘子进来,坐在海氏身边,海氏怀里抱着平安,平安张着两只手向兰芽怀里扑,嘴里蠕蠕的说着一些只有他能听得懂的音节。
兰芽扯动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一些,平安张开小嘴一笑,“妈妈!”这是小孩子唯一能发出的音节,在古代更是毫无意义,但在兰芽听来,却是久违的窝心。
兰芽怔然,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雏鸟效应,自己从于小光手里救出了平安,打开被子的那一刻,是她对着他笑,他亦对着她哭,两个生命就这样碰撞了,无论多难,无论多艰险,自己都不会抛下他。
兰芽坚定了心念,对张氏道:“奶,庄子里的爆炸你是亲身经历的,银子和银票也在里面,奶奶若是不甘心,大可以自己去找,找到了算你的。”
张氏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听说那里已经被官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她哪里还进得去,不追究老于家的罪就谢天谢地了。
张氏让于大光和于二光去看过,只看到了官兵,却分不清是哪里的官兵,以为那里被查封了,实则是王安世安排人重新修缮。
兰芽自然不会修正张氏的错误看法,兰芽从来没有对于三光撒过谎,于三光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完全信以为真,以为银票真的付诸流水,在担心他的富家老爷做不成的同时,也关心起红杏的身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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