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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和煦。
新科进士的队伍走近了。江洛能看清最前面的状元是个生得庄重、表情举止沉稳的中年男子,他也的确年已三十有五。而今科的榜眼已年近五十,胡子都花白了大半。前三甲里,只论容貌,还真只有探花最能入眼。而且,他还是和林如海一个风格的帅
江洛回头看身后圆桌上的茶点。
“夫人”以为江洛没听见,林如海想再问一遍,又着实没脸皮了。
“夫人看什么呢”
“在看也没人上醋啊”江洛笑盈盈看向他,“哪来的这么酸呢”
“夫人”林如海耳根霎时泛起薄红,“你”
女儿向这边看了过来,他忙收声,心里又恼,又是想笑。
真是,是他自己要带她们来看的,都这般年岁了,还
夫人过去对玉儿说了什么,玉儿点头,眼笑眉舒,又向下看新科进士。
夫人便转过来,回至他身边,却不看他。
林如海能闻得到夫人发间芍药的香气。
“有老爷珠玉在前”夫人红唇轻动,“旁人在我眼中只如流水匆匆过,半点不在心。”
她笑睇过来一眼。
林如海身上立时酥了半边。
“何况他着实及不上老爷”江洛的声音又飘过去。
新科探花美则美矣,却无林如海的率然超逸、跌宕沉韵。再论样貌五官,也的确多有不及。
“只是”江洛抬头,直勾勾盯住他,“老爷方才不是还说,人才辈出,已非昨日,不能相较吗”
怎么现在又比起来了
江洛愉快地看到林如海耳根的红晕蔓延到颈上了。
走马游街之后便是恩荣宴。
皇帝宴请新科进士。进士们前往皇家宫苑领宴,街上的热闹一时便散尽了。
黛玉不太想在外面用饭,江洛便令点了几样招牌菜送至林府,携黛玉的手下楼。
楼梯前正遇见谢尚书。
从亲戚辈分论,谢尚书算江洛与林如海的长辈,不过两家相处并不拘泥于辈分差异。从朝堂官场看,他与林如海是平级同僚,林如海与他的私交甚好,江洛和沈夫人的关系也很不错了。如今江家不在京中,林家和谢家也快处成了通家之好。
但谢尚书今日没携家中女眷,江洛便不好多留,低头一礼致意后,便继续牵着黛玉的手先下去。
林如海停下,与谢尚书交谈两句,方一同缓步向下走。
酒楼人多,不便谈机密大事,两人只说些今岁新科进士如何,又提到谢尚书的长子谢丹明今岁也要下场秋闱了。
“我看他的文章还欠些火候,”谢尚书笑道,“若能得你再指点一二,或还能多两分把握。不知哪日空闲,我携他到府上讨教”
林如海并不谦辞,只道“初五休沐
若无雨,我要同夫人去骑马。常日又诸事不定,还是不如这几日何时有空,我随时到府上拜望”
“甚好,甚好。”谢尚书抚须笑道,“说来如海,你同夫人情深义厚,真是羡煞旁人。我夫人听得江夫人常去骑马,羡慕得了不得,也同我说要去。可你看我这年纪,怎还陪她骑得动丹明要准备秋闱,丹时丹暄又还小你从何处请来的女先生,不如也荐我两个。”
他已经五十过半,直奔六十的人了,又从来不精于骑术,出去劳累倒事小,若在夫人面前丢丑,那就
“京中有三家镖局有女镖师”
林如海介绍着,见已走到最后一个转角,便仍请谢尚书先行过去。
谢尚书下去几阶,林如海便向下看。
这一看,他不由停在原地。
夫人正与两个年轻后生说话。
说是年轻后生其实年纪比夫人还大两三岁。一个正是去年对夫人和玉儿言语不敬的刘振,另一个倒面生。
夫人还被面生的那人逗笑了
林如海停下的时间有些久,谢尚书不由回头找他“如海”
“哦”林如海忙应声,“来了。”
他匆匆下楼梯,目光便在谢尚书搀了灰白的胡须上多留了几瞬。
谢尚书已经陪不动自家夫人骑马。
下至一楼,再看到那两个年轻后生时,林如海又突然想到
谢尚书与沈夫人年龄相差虽大,却还比他与夫人相距要少一年
那谢尚书的今日,岂非就是他的明日
夫人不但已经精熟骑术,还在勤学箭术刀法,越来越受得住他索求了,看他呢,公事缠身,案牍劳形
撑住表面平静,与谢尚书互相道别,林如海走到江洛身边,含笑问“夫人又遇到何事了”
“林大人”汪和风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连忙俯身作揖。
“林林大人”刘振才在江夫人面前没那么怕了,见到林大人,又吓得腿软结巴。
“没什么事,”江洛笑道,“是正巧遇见他们,这是刘振的同乡,也是同窗,叫汪和风,”她随口介绍,“他们还记着去年的事呢,又要赔礼。我说很不必,过去就过去了。”
是在女儿面前,又有不断来去路过的诸多旁人在,这两个后生又看着林如海到底忍住了疑问,只对刘振说“是,过去了就不必放在心上。今后你当一心读书,好早日得中,为朝廷效力才是。”
“是是”刘振又慌忙行礼。
林如海便不再看他们,问江洛“这便回家”
“走吧”江洛摇了摇黛玉的手,暂时不看林如海。
免得笑出来,那就不礼貌了。
这人怎么回事,连这俩人的醋都吃若说新科探花还与他有可以相较之处,这两个人
还有他应该不会因为吃醋,就从此不许她出门见人了
吧
说起来,吃醋这回事,似乎两年前的端午也发生过。
他还是醋的一群脸都看不清的划龙舟的汉子。
怀着不解到家下车,江洛想旁敲侧击问一问,再哄一哄他,但他已经和没事人一样,她也不好开口了。
混过去这一日,又过两日,他竟从外面请了两位习武先生进来
江洛笑问“老爷怎么有这般闲情雅致”
不是连公事都忙不过来,和她去骑马已经是牺牲难得的休息时间了吗
林如海笑道“玉儿身体渐好,这二三年便能习武了。怕她读书习武不能兼顾,我先做个表率才是。”
江洛觉得他这理由有点牵强。
黛玉是身体渐好了,可要到能习武的程度,他自己都说了,至少还要二三年。为了三年后的事,从现在开始筹谋
但习武强身健体,总归是好事。他都这个年岁的人了,应该也不用她担心硬撑着熬坏身体。
江洛还是说了一句“若精力不济,老爷别强撑。”
“这自然不会。”林如海本该说完这一句就停,嘴却似不服他管了一般,又说出一句,“我还没到那般年岁”
他闭上了嘴,目光移开,看窗外的绿荫。
江洛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她盯着他的眉眼细看,看得他想躲。
林如海终究撑住了,扶住她的肩膀“夫人为何这般看我”
“在看岁月为何对老爷如此优容”江洛伸手,指尖轻抚他的长眉,“多年过去,竟没留下痕迹,还如我初初见你一般。”
甚至比那时更迷人了。
那时他幼子病弱,眼看要养不活,嫡妻、女儿皆体弱,每日都有操不完的心,自然没有如今这般潇洒意态。
而且,此时此刻,他眼中多添的犹疑和不自信,反而更令她欣喜。
她可真喜欢他这样为她自卑
“夫人”林如海唤她。
丫鬟们的衣角消失在门边,房门也轻轻合上了。
江洛引着他的手向自己身后,摸到裹胸在背后的系带。
“老爷究竟是否年老”她兴奋地看到他眼中蓦然染上欲色,“试试不就知道了”
休沐前一日下午,林如海到谢府指点谢丹明的功课。
江洛也携黛玉和英莲过来,与沈夫人作伴说话。
没了谢丹晓的谢家内宅,实是冷清不少。
“哎丹晓都出阁快两个月了,”沈夫人无奈叹道,“我还常觉得她在家呢。晨起不见她跑来说话,我又差点叫丫头去问二姑娘是不是病了。”
在这里,大部分女孩子成婚“出阁”,便是离开自己的家,去往别人家。对疼爱她的父母尤其是从前日夜相伴的母亲来说,不管女儿的夫家、丈夫再是如何精挑细选
的,终究是一件伤感的事。
劝慰的话已经说过很多,但江洛知道这些都只是不起作用的漂亮话。
婆家再好,怎么比得上自家舒心顺意
没有血缘,只有礼法维系,别人的父母又怎么能与亲生父母相比。对“婆家”来说,儿媳妇再亲近也只是外人。连她自己,其实是从林家“嫁回”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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