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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地主老财们这时可欢实起来了,四处散风说:“中央军一过来,穷棒子咋拿我的东西,咋给我送回来!工作队不是挺狂吗?那个姓王的瘫疤组长(因为我那时拄着棒子)非得叫他碎尸万段!”在区政府的院里,打更的老张头捡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沈小丑、王瘫疤你们等死吧!”在这白色恐怖中,我最怕的就是区政府解散。要是这样,那我可就没了靠山。
一天早上,我担心的事终于生了。那时我刚吃完早饭,沈区长就急冲冲地来到了我家,进门就说:“喜山,现在形势不好,中央军大有进犯江北的趋势。县委通知我们,叫我们随军北撤。”
“准备撤到哪?”
“目前还不知道,你怎么办,随我们走吧?”
你妈在一旁说:“他这个身体能走得了吗?”
“这也是叫我最犯愁的事,带着你走吧,你的身体不行;不带你走吧,一旦中央军过来这些挨斗的地主老财肯定得拿你开刀,要不我弄辆马车拉着你?”
“他这腰一动弹都疼,每天下班回来疼得都直哼哼,早上起炕还得我拽着他。坐马车恐怕没等到地方还不得颠达死?”
“那弄副担架我们大伙抬着你。”
“那打起仗咋整,谁还顾得了他这个病歪歪,那不是等着送死吗?”
“这真是件愁人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要走我弄副担架死活抬着你;要留,我给你扔下点钱,你自己要加小心。”
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我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就动身。”
“我俩合计合计,明早你听信。”
“早上恐怕不赶趟,我到几个屯子安排一下,晚上回来听你信怎么样?”
“好吧。”
沈区长走后,我就开始琢磨开了。这事也确实挺叫我为难,你说跟着沈区长他们往北走吧,我的身体实在是够呛,虽然沈区长说弄副担架抬着我,拖累人不说,一旦打起仗来,自个都顾不过来谁还能照顾我这个病号呢?不跟他们走吧,留在这里还太危险。这一阶段我确实得罪了不少大户人家,中央军一旦打过来他们肯定是要找我算帐的,怎么办?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就把想法和你妈一说,想让她帮我拿个主意。结果主意没帮拿,反倒挨了她一顿埋怨。
“你这时候为难了吧,当初干啥来的?放着好好的校长不当,非得要当工作队。我说这八路军穷了八嗖的恐怕长不了,你非说这天下是穷人打的,还说这朱元璋当年不就是个放牛娃吗?现在怎么样,八路军打败仗了吧?我说你不要那么较真,专和有钱人过不去。能过得去就过得去,啥事都得留个后路。你非不听,说什么咱干就得按上边的意思干好,要不然咱就别干。你到街上打听打听,以前都叫你王校长,说这个人好。现在有钱人一提都说王瘫疤最不是东西。你说你图啥呀?这**现在给了你什么好处?除了你那个穷家分张破桌子和碗架子之外,你还捞着了什么?捞到的是得罪了不少人,得了一身的病,到头来还得我养活你!我早就劝你别给他们干啦,好好的教咱们的书就行了,你不听啊!现在怎么想起来问我,我说的话你听吗?再说这事你还用问,这不秃脑瓜子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以后你就别回来了。我可不跟你遭这个罪了!”
听了你妈这劈头盖脑的一番话,我是又气又恨又急。气的是你说当初八路军到东北后把占领区搞得轰轰烈烈,谁能想到他们败到这种程度;恨的是我这身体真不长气,一到关键时候就犯病;急的是这是走还是不走,我主意还真拿不定。
这一气一恨一急把我的胃病弄犯了,喝了两次的面起子和子弹火药都没当事,折腾得我直往墙上撞,你妈也是干着急也没有招。
傍晚的时候,沈区长回到了区里,进了我家看我披着个被子满头大汗呲牙咧嘴地直哼哼,急忙问我这是咋地了。你妈在一旁不是好气地说:“又犯胃病啦!”
沈区长叹了口气:“黄鼠狼单咬病鸭子,本来这身体就够呛,怎么又犯胃病啦!”
他沉思了一下说:“喜山哪,你这身体确实够呛,跟我们走恐怕是不行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一点钱,钱虽然不多但这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我刚想说“我不要”,你妈在一旁瞪了我一眼。
“你不要说别的,这点钱你拿着抓点药,我们走后你一定要加小心,实在不行就出去躲一躲。”然后对你妈说,“弟妹,你也不用着急上火。这事都怨我,当初我看喜山是个人才,才动员他参加了我们的工作,谁想到局势变成这样。我们不是扔下他不管,他这身体实在是不行。”
我心想,你说这话可真是多余了,她巴不得我不走了呢。
沈区长临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多元钱,放在了炕上握着我的手说:“你要保重,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咱们虽然这次打了败仗,但并不是我们彻底完了,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工作。”
听着他的话,我这心里一阵阵的酸痛,眼泪在眼眶直转转,哽咽地说:“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呀!”
他也难过的使劲握了握我的手,转身走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