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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一边把余生往里面让,一边朝屋里喊:“老婆,快来看看是谁过来啦!”
余然在屋里其实早就听到来的人是余生,可她在见到余生的时候还是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叫道:“哎呀,爸爸,你怎么来啦,居然还染发了,我差点就没认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染完头发以后年轻了至少十岁呢。”
余生笑了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餐桌旁照顾莉莉吃饭的苏晚晴。
“妈妈,你看看我爸爸,他是不是比昨天年轻了许多啊。”余然用手指戳了戳苏晚晴。
苏晚晴这才抬起头,用打量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余生,又用对待陌生人的笑容客气地笑着。
余然不依不饶地又问:“妈妈,你快说话呀,爸爸特意为你染了头发呢,而且我昨天刚给他买的新衣服他也穿上了呢。”
苏晚晴笑着笑着,忽然抓着余然的胳膊用力一拽,拉着余然就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余然笑着问:“妈妈,你干嘛啊,见到爸爸害羞啦?你都等了他二十年了,见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句话呀!”
“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苏晚晴本想叫女儿的名字,可突然又忘了,“我谁都不需要,我只要你爸爸。”
“可他就是我爸爸呀。”
“你爸爸还在里面服刑呢,他怎么可能是你爸爸,”苏晚晴跺着脚,气得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你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你再这样,我会伤心的。”
“妈妈,你忘了吗?”余然心里越来越慌,“爸爸昨天就出狱了,他已经自由了呀。”
“胡说!你爸爸被判了无期,他怎么可能出来!”
苏晚晴背对着余然不再说话,余然看着苏晚晴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余然害怕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因为妈妈的病而流泪了。她没有想到,妈妈居然连爸爸被改判的事情都忘记了,昨天明明还记得的,今天怎么会突然就忘了呢?是不是说明妈妈的病又恶化了呢?
此时站在门外的余生对于门内母女的对话一无所知,他仍心怀憧憬期待,以为苏晚晴把余然拉到屋里去是想要好好地梳妆打扮一下。苏晚晴以前就是这个样子,重要的场合从来都不邋里邋遢,如果不能清清爽爽地见人,她宁愿不去。
身旁的孙坚把余生扶到沙发上坐下,在孙坚把哇哇大哭的莉莉抱起来准备去阳台哄她的时候,苏晚晴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是盛装的苏晚晴,而是红着眼眶的余然。
余生一门心思全都在苏晚晴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可是孙坚却注意到了,他感觉待会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妙。
“爸爸,”余然强颜欢笑,“妈妈请你进去呢。”
“哦,是嘛,我去趟厕所,马上就来。”余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在确定一切妥当之后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余生在走进苏晚晴的卧室里时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诡异气氛,更没有看到余然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微笑着,拿出了当年毅然决然地接受破碎不堪的苏晚晴时的勇气走进了卧室里。
他轻轻地关上门,看到苏晚晴正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几十年前,他和苏晚晴刚刚结婚的时候,每当他看到晚晴坐在书桌前读书的背影时,他总是会怦然心动,在他的眼里,晚晴是多么曼妙的一个女人啊,连背影都这么美,这世间还会有比晚晴更美的女人吗?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自己付出的那点代价难道不值得吗?
“晚晴……晚晴……”
余生像是二十年前那样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柔情蜜意和这二十年来对她的眷恋。
可是苏晚晴没有回头,依然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余生来到苏晚晴的身边,再次唤她:“晚晴……晚晴……”
苏晚晴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余生,只是她的眼神中满是空洞和迷茫,她依然像是在对待每一个陌生人或者是客人时客气地笑着。
此刻的余生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他感觉不对劲了,他从苏晚晴那双童稚般的纯真的眼睛里读出了惶惑和不安,他感觉她好像不认识他,好像不知道他就是余生。
余生看向了书桌上的信纸,那是他在里面给苏晚晴写的一百多封信中的其中一封,里面的字迹深一块浅一块,她是怎样一边流着泪一边读他的信啊!她又是怎样将这一百多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啊!他们这么相爱,她怎么可能把他忘记啊!
“晚晴,你不认得我了吗?”余生不相信苏晚晴会不记得他,“我是余生啊!是你等了二十年的余生啊!”
苏晚晴仍然在笑,只是她的笑由客气变为嘲讽。她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真的好傻,她把余生的信摆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他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她的心里装的全都是余生,任何人都甭想闯进去。虽然她觉得眼前的老头其实也蛮好,可他再好也不可能有余生好。
苏晚晴说:“你回去吧,我有丈夫了。”
“我、我、我知道,可我就是你的丈夫啊!我是余生啊,晚晴,我是余生!你看看我,你好好地看看我!我们昨天还见过面的!”
“你不要骗我了,我们今天明明是第一次见,”苏晚晴像是揭穿了小朋友欺骗大人的小把戏一样笑了起来,“是孩子们让你来的,对吗?”
“晚晴,”余生抱着苏晚晴和二十年前一样瘦削的肩膀,“我真的是余生啊!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余生啊!”
苏晚晴突然站起来,她运足了气用力地推了余生一把,余生没有想到苏晚晴会变得这么有力气,所以他一个趔趄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跟你好的,就算余生一辈子都不出来,我也不会跟你好的!”苏晚晴红着脸,既气恼又难过,这个人怎么可以冒充余生呢?他以为她是傻子吗?能连余生都认不出来吗?
余生在地上坐了好久,他终于想起来他在出狱之前的那段时间,苏晚晴给他寄信的频率逐次增加,而且经常将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讲。他当时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在意,因为晚晴的字是美的,词是美的,句子也是美的,只要能看到晚晴的信,不管同一件事情重复多少遍,他都愿意看,翻来覆去地看。他现在才恍然,原来晚晴的不正常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苏晚晴重新又坐回到椅子上时,余生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拉开门离开了卧室。
余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余然走上前,还没开口就看见余生像是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然然,你妈妈她不认得我了。”
余然哽咽着劝慰道:“不会的,只是你们很长时间没见,所以她可能有些记不清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妈妈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她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甚至都忘记我昨天和她见过面了”
“爸爸……”
“然然,你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呀,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光忘记你,连我和哥哥的名字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啊!”余生大哭,“是我害了你妈妈呀!”
“不是的,爸爸,不是的,”余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的病已经有好久了,是最近才开始恶化的。”
“可是怎么办呀,你妈妈不认识我,我心里好痛苦啊。”
“爸爸,妈妈不会不认识你的,只要你天天来,妈妈就会想起你的。”
“真的吗?”余生抽泣着,像是个得到了大人安慰的孩子。
“真的,爸爸,真的,妈妈只是对你不太熟悉,所以有些糊涂了,往后你天天来,妈妈一定会想起你的。你想啊,妈妈等了你二十年,她对你的感情多么深厚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
其实余然只是在安慰余生,她知道妈妈可能真的永远都没有办法认出爸爸了,她可能永远都会把爸爸当成是另外一个男人了,可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呢?怎么能让刚刚劫后余生的爸爸再次受到打击啊。
但是余生却信以为真。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余生每天都会在七点之前去余然家和苏晚晴进行夫妻相认,往往和她一待就是一上午或者是一天。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以余生自居,他将自己的名字简化成老余,并且告诉苏晚晴,他曾经也进过监狱,甚至和余生关在同一个牢房里。
苏晚晴信了,因为余生的许多事情老余都知道,如果他们不是朋友的话,余生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老余呢?
苏晚晴每天都会问老余关于余生的事情,虽然她每天问的问题老余早就已经回答过,可是老余仍是每天不厌其烦地将同一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下去。
渐渐地,老余和苏晚晴终于熟悉了,苏晚晴甚至每天都会早早地站在阳台上等着老余的到来。她觉得老余这个人不仅很好玩,很会逗她笑,而且对余生在里面的生活十分了解,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余生也给她写过不少信,但是他在信里很少会讲他在里面的事情,所以她愿意听老余讲余生在里面的事情。
老余口中的监狱生活其实是七分真,三分假,他把自己在里面被恶霸欺负以及受的各种各样的苦全部掠过,告诉晚晴的都是经过美化的看似平静的监狱生活。
他怎么能忍心让他亲爱的晚晴知道他这二十年来的狼狈,他自己难过就够了,怎么能让晚晴跟着他一起难过。
这对心里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的夫妻在保持了一个月的暧昧关系后,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在这期间,虽然余锐对于老鸳鸯之间的亲密接触暴跳如雷,但是他头顶上的大学教师的身份像是五指山一样始终压着他,让他迟迟不敢发作,生怕失掉了好不容易才塑造好的光辉形象,所以他只能一忍再忍,直到不久后的忍无可忍。
可是老余当然不知道也不在乎余锐对他们这对老伉俪的态度,此刻的他正沉浸于和苏晚晴难得的久违的独处时光中,虽然他们之间仍是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苏晚晴对他已经越来越信任。
有一次,老余例行公事般地再次叙述了一遍美化过的监狱生活后,他试探着问:
“晚晴,你还记得余生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了。”
“可是我忘记了,你能给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苏晚晴微微一笑,然后从钱包里取出了那张二十多年前她和余生的合照。
“喏,给你看。”
余生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年轻的自己和年轻的晚晴,眼睛里不禁泪光闪动。
余生问:“你经常看吗?”
“看什么?”
“余生啊。”
“嗯。”晚晴抿着嘴笑,像是一个小女孩在羞怯地说着自己的小秘密。
可是余生却无法消化这份羞怯,因为他知道,晚晴可能永远都认不出他了。
余生苦笑着问:“晚晴,可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现在的余生已经老了,他出来以后你还会认得他吗?”
“认得的,化成灰我也是认得的,”苏晚晴的眼皮忽然垂下,表情开始黯然,“但是他不会出来的。”
“他会出来的,他很快就会出来的。”
“老余,你不要安慰我,余生被判了无期,他是不会出来的。”
余生急了,他开始为自己辩解:“他被改判了呀,他真的快要出来了。”
“老余,你是好人,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就算无期又怎样,是生是死,我们都是夫妻。”
余生既感动又难过,他张了张口,想继续为自己辩解,可又怕自己的多言会惹怒晚晴。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认了命。
忘了他就忘了他吧,只要能陪着她就好,能像现在这样陪着她等她心里的那个余生,对他来说也该是知足的。
余生笑着说:“晚晴,我在里面的时候经常听余生提起你,我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你。”
苏晚晴害羞地笑了。
“所以晚晴,”余生试探着问,“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可以吗?”
苏晚晴有些吃惊,大概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将她和余生的隐秘倾囊相出的地步。
但苏晚晴最后还是开口讲了,或许是这些事情在她的心里憋了太久,所以一讲起来就很难停下。
苏晚晴的回忆是从二零三七年开始的。
那一年,余生和其合伙人齐天创立的公司成功上市,成为了全国知名的零食公司,其产品不仅在全国畅销,而且在国外也很受欢迎。
那是余生事业的顶峰,但其人生的坠落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那时,齐天对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以及话语权十分不满,因而多次与余生发生龃龉,余生在顾全大局的前提下,多次让步,甚至将自己手里的三分之一的股份让给了齐天。但是齐天早已不是他们刚开始白手打拼时的齐天了,他的胃口当然不可能仅仅满足于这点股份,他真正想要的是余生所坐的董事长的位置。
齐天联手董事会的几名董事逼宫,可余生在公司里的根基很深,所以并没有成功。
余生当然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但他并没有深究,抛除能力不说,毕竟,齐天对于公司的创立和发展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更何况,齐天已经低声下气地向他承认了错误,并且保证,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公司服务。
可齐天对于余生的宽容忍让并不买账,他才不会相信余生真的让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在他眼里,余生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砍死他。既然公司是他和余生一起创立的,而他却又无法得到自己应得的地位,所以齐天决定亲手毁掉它,不让任何人得到。
齐天私下里找到了一家外表高端但实则黑心的供货商,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余生,他说:“虽然公司通过上市减轻了自身的经济压力,但是从长期看,如果不进行改革,公司的长远发展还是会受到某些因素的掣肘,而产品原料的成本就是其中之一。”
余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齐天,认真耐心地听着齐天的长篇大论,最后还是选择相信齐天,在他看来,齐天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拿公司的命运开玩笑,何况齐天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原材料的成本问题一直都在影响着公司的整体利润,所以,如果齐天找的这家供货商靠谱,那么对公司的未来还是很有利的。
可余生知道,眼下的齐天早已不是过去的齐天了,他对于如今的齐天的能力还是有所怀疑的,所以他派公司的质检部去那家供货商检查,可他不知道的是,公司质检部的负责人早已成为了齐天的心腹,所以给他的结论当然和齐天的一模一样。
就这样,余生的灭顶之灾即将到来,而齐天则在事发之前偷偷地将手中的股份套现,然后以出国度假为名跑去了国外,所以当东窗事发之时,所有的矛头都齐齐对准了余生。
中国的质检部门在余生的公司所生产的零食中检测出了致癌物质和大量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质。
虽然余生立刻要求相关部门将流通于市场中的问题产品全部召回,但已经晚了,因为已经有人因为吃了公司的食品而中毒甚至是死亡。
全国各大媒体纷纷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一时间,全国民众纷纷进行谴责,有关部门向公众保证,对于此事一定严惩不贷。
就这样,余生以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被警察逮捕,而公司则被查封。
苏晚晴对余生被抓那天发生的事情仍是历历在目,她说:“余生被抓的那天,我和两个孩子都在家里。看到自己的父亲被警察带走,余然和余锐都嚎啕大哭,我想要跟过去,余生却不肯,他安慰我说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我知道,余生这一走,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余生被警察带向了警车,余生在上车之前还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在冲我笑,只是那笑容还没结束就被警察按着头塞进了车里。”
余生流着泪说:“那段时间,你和孩子一定很苦,为了给余生还债,别墅和车子全都给卖掉了。”
“我们不苦,苦的是余生。余生是被冤枉的,你信吗?”
“我信,我信。”余生握住了苏晚晴的手,苏晚晴居然没有挣脱。
“可是余生出不来了。”
“他会出来的。”
“我好想见他啊,可是余生不让我见。”
“你生气吗?”
“当然不会生气啊,因为我知道余生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
余生低着头轻声哭了起来,他好后悔啊,早知道是这个样,他肯定不会拒绝苏晚晴的探视。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其实改变了主意,可他后来又一想,他和晚晴都已经离了婚,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都绝情地拒绝苏晚晴的探视,他现在还怎么好意思提出来让苏晚晴重新探视自己呢?要是让孩子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可是现在想想,他当时顾虑得那么多有必要吗?他想晚晴想得要命,晚晴在外面同样也惦念他惦念得要命,他们何必这么折磨彼此呢?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晚晴已经不记得他了,她真的已经不记得他了。
苏晚晴说:“老余,你怎么哭了?”
“余生很爱你的,你知道吗?”
“知道,他在信里都告诉我了。”苏晚晴红着脸笑,像是初恋的少女。
“他跟我说,他很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抓牢你,否则,你也不可能和那个男人结婚,更不可能遭了那么多年的罪。”
“和谁结婚?”
“刘志杰啊。”
“刘志杰是谁啊?”
“刘志杰……刘志杰是余锐的爸爸啊,也是你的第一任丈夫啊”
“瞎说,”苏晚晴像是长辈对待晚辈一样宽容地笑着,“老余,我知道你想逗我开心,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知道吗?”
“你……忘了?”
“忘了什么?”
余生住嘴了,不想再继续讲下去了。他觉得苏晚晴能忘掉不幸的过去其实也蛮好,这样的话,住在苏晚晴心里的人只有他余生自己,不会有第二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