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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算是我第一次下厨了,担心味道着实难以入口,不免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瞧了半响,看她将鱼汤喝完后,忙问道:
“感觉味道……如何?”
瞧着我一脸紧张兮兮又无比期待的模样,若君实在是不好意思损了我的兴致,眨了眨眼睛,缓缓言道:
“味道……尚可。”
“是么?!”
闻言,不觉大喜,就跟被人当众夸奖了一般,忙又给自己舀了几口汤来,吹凉几口,便迫不及待地往口里送,才咽下一口就差点全部喷出来!
若君见状,忙笑着提醒道:
“欸,不许浪费!”
我忙捂住自己的嘴,鼓着腮帮子愣是把那口汤给吞了下去,一脸的生无可恋,心里暗忖着这鱼果然是烤着吃更好些,撒点盐巴后再烤的外焦里嫩的,也是极美味的;如今做了鱼汤,满汤的鱼腥味不说,只放了点盐巴佐料的汤,味道着实一般了,倒觉着浪费了这好不易才才抓住的鱼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哎,失策,失策啊!”
若君将一切都瞧在眼中,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开怀动人。
我不免也为她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也傻笑了几声,瞧着她笑得脸颊都微微泛红的秀美侧颜,恍惚之间,那抹熟悉而又眷恋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叠,目光不觉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忙移开自己的眼,脸上不觉微微泛起了红晕,可心里却突然有些黯然神伤了。
我忙抑制自己胡思乱想的,瞧着锅里那正煮得沸腾的鱼汤,顿觉头疼得紧,皱了皱眉,呜呼道:
“看起来,我也不适合下厨呢,好好的食材,倒教我给浪费了!”
若君稍微平息了气息,瞧见我有些失落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鱼汤虽然了了,鱼肉还是可以吃的,你我分而食之,一来不会浪费食材,这二来也不算辜负叶兄的一片盛情了。”
我闻言不觉来了精神,两眼泛光,撇嘴一笑,说道:
“若君姑娘所言甚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才一说完,就用勺子直接把一大部分的鱼身都舀到她的碗中去,然后顺手再把一双竹箸递到她手里,让她连拒绝地机会都没有,随即微笑着说道:
“若君姑娘不必客气,快尝尝鲜!”
若君表情一呆,瞧见我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随即嘴角微微上扬,不动神色地执过竹箸,端起汤碗,闻了闻鱼香气,撕出点鱼肉作势便欲送入口中。
又见我正一脸认真的地盯着她瞧,忙又放下竹箸,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鱼汤里挑出了鱼头然后放在我的碗中,做请字状,说道:
“就我一人吃着实乏味了些,都说鱼头最为鲜美,叶兄也不必客气,赶紧尝尝鲜啊!”
说完,随即埋首吃着她那碗鱼肉去了,抿着嘴在一旁偷着乐。
就我傻乎乎地与碗里的那鱼头大眼瞪着小眼,脸上一阵发黑,按捺着心中对鱼头的那股不适感,顿时暗自感叹着:
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的!
拼了!
心中按下决心,区区一鱼头而已,能奈我何……
随即拿起竹箸,看也不敢看,胡乱往自己嘴里送,待艰难地将这鱼头给消灭掉后,早已不知是何滋味了,心中暗暗立誓,以后绝不吃这等水煮鱼了!
我讨厌吃鱼头……
……
就这样,为了配合若君姑娘养伤,我们又在此地呆了一日有余,这两日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因着两人都是心灵福至之人,对于彼此的身份来历,虽也有暗自忖度,却也从未主动明言,什么问题该问,什么不该问,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还能保持住表面上的平和安稳。
可这份平和安稳也只是维持了一日而已,因着她的伤口到时候该换药了,为了避嫌,我到屋外等候,嘱咐了她药瓶就在包袱那,她可自行去取,陡然间竟忘了,阿姐给的那块明秀坊的通过令牌还在包袱里一起放着,这才露了马脚,转眼间便已是刀剑相向了。
我自知不是她对手,故而她执剑前来擒我,我也并未抵抗,只是她一脸怒目相向,用剑抵着我的咽喉之时,不禁让我有些恍惚,前一刻我们还是朋友,后一刻我们便成了死敌。
“你究竟是谁?来北齐到底有何目的?”
若君是北齐守将,身为军人的忠君为国之心,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做出危害自己国家及百姓之事的,更何况如今北魏突犯北齐,南陈也乘势来侵,北齐腹背受敌,国家正值危难之际,让她如何能对来自南陈明秀坊的敌军间谍不动杀心?!
我知她已疑心我,依她耿直心性,我若在此时撒谎她定绕不过我,况且我也并未觉得有骗她的必要,对上她质疑而又带着杀气的目光,我直言道:
“我叫叶晨,到北齐只为寻妻而来。”
“你还在撒谎!”
若君怒不可遏,将那块明秀坊令牌扔给了我,冷冷言道:
“你明明就是明秀坊派到北齐的间谍奸细,说,你来北齐到底有什么目的,何人指使,若是你尽数交待了,也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不觉苦笑一声,言道:
“我虽有明秀坊通关令牌,可也并不代表我就是明秀坊派来的奸细啊!我若是细作又如何会尽往人迹罕至之处行走,又如何会协助彭城百姓守城抵抗南陈大军,更不会救下你这位北齐大将了!”
若君微微摇首,目露冷光,顿觉眼前这人巧舌如簧,绝非善类,之前,莫不是自己被蒙了心,看错了人?
难怪父王曾顿顿告诫自己:侧隐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还在做困兽之斗么?你,不是北齐人!”
光凭这一点,若君就可以对叶晨私下处刑,对于这种敌国派来的奸细,父王重来都不会心慈手乱,更何况现正值国之危难,宁可杀错,绝不能放过!
闻言,我神色一凛,怔怔言道:
“国分南北,民又岂分国界?那将军执剑守护的,也便只有北齐之民了么?”
若君闻言,不觉一愣,道:
“你,你说甚么?”
我顿时生气地甩了袖子,一股脑盘着腿坐到地上去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道:
“晨却非北齐之民,将军若是想以此为由杀晨,晨引颈就戮便是!”
若君听了,脸上也略有愧色,大国之战,百姓何辜,即便两国交战,作为一方战将,绝不可做出屠戮百姓之举,这才无愧军人本色。
自己方才也是气急了,只道叶晨是要狡辩,故而道出了他并非北齐之名为由,本想逼他就范,却没想到他倒是摆出一脸生气神情,还拐着弯责备自己不配为将,与那驱赶着百姓入城的南陈大军别无二致,若真杀了他,自己倒成了不仁不义之徒了!
若君冷哼了一声,这事儿一闹,她倒没有先前的怒气冲冲了,语气也没那么刺人了,言道:
“别转移话题,我即便要杀你,也只因为你是敌国奸细!”
被人冤枉,我气不打一处来,虽说我是在北魏当差吧,可我真不是来北齐当奸细的,不就借个道好去寻媳妇儿么,至于这么冤枉人的么?!
鼓着腮,气呼呼地说道:
“我不是奸细!”
若君瞧着眼前这人满腹委屈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话也说回来,就他这般心性的,也确实做不了奸细,可若他真不是奸细,那他到北齐来作甚?
“你若不是奸细,来北齐作甚来的,身上又为何会有明秀坊的令牌?”
“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是来找媳妇儿的,至于令牌是一位江湖友人相赠,若非有这块令牌,我又如何能安然越过南陈大军继续北上啊!”
这人一下说是来寻妻的,一下又说是来找媳妇儿的,一会儿正经一会儿玩笑,都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了,虽说如此,若君却看的出来,眼前这人对他的妻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那你告诉我,你媳妇儿现在何处?”
一提到琬儿,我神情不觉怅然,沉吟了片刻,随即轻声说道:
“她,应该是在金邑了……”
金邑?那岂不是北魏大军与北齐大军对峙之地?他的妻在金邑,那岂不是会受到战火波及!
缓缓地撤下了抵着他咽喉的剑,若君想起了她离开彭城之时,大帅收到的来自北面战场上的军报,北魏大军先锋部队已经与北齐大军遭遇了,此时此刻,想来两军对垒,早已是短兵相接、大动干戈了!
金邑之战,可以说直接关系到北齐的生死存亡一战,也是若君必须冒险前往北齐京都邺城的理由之一。
“如今金邑只怕早已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了,即便如此,你也还要继续前往金邑么?”
我闻言不觉惊异,虽说早已预料两国主力大军交战时迟早的事情,可真到了这日却又止不住心惊肉跳,金邑之战可以说直接关系到两国未来的国运,北魏和北齐最精锐的军队都会在那列阵然后厮杀,琬儿,也会在那……
“是的,无论前面是地狱烈火亦或是万丈深渊,我也一定要去!”
我边用坚定无比的口吻说着,边缓缓站起身来,随即一脸镇定地望着若君,继续言道:
“所以,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看到了我眼中的坚定,若君心中也生出几分敬佩感来,顿有惜惜相惜之情,只可惜,他们似乎注定只能成为死敌而不能成为朋友了呢!
“拔剑吧,我与你公平一决,死生各安天命!”
这已经是若君所能想到的,各自最好的结局了。
我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缓缓言道:
“在晨心中,国有分界,可百姓没有,倘若若君心怀天下苍生这四个字,即便你我现在殊途,最后,也定会同归一路的,所以,你我绝不是敌人,也许现在还不能成为朋友,但是,也许,将来可期呢……”
若君听我像朋友一般唤她的名,心中也颇为感怀,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呢?”
“我不会对你刀剑相向的,而你也不是真心想杀我,就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我向你承诺一句,绝不会做出危害北齐百姓之举,因为在晨心中,各国百姓皆是天下苍生,晨都一视同仁。”
“……”
若君似乎有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他的心中有大智慧,也有大志向,而他的见识也早已超过一般人,即便是自己这样久经沙场历练的战将,也无法轻易达到的高度,因为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想的只是保境安民,而眼前这个人心中已经开始装着天下苍生了啊!
若君在沉默一阵后,便将剑收回鞘中,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会为现在这个决定而后悔,但是有一句话眼前这人没有说错,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人情,她现在都下不了手去杀这个人,即便,他真是敌国奸细,也是如此……
“你走吧,现在始你我恩怨两清,就此别过,下次若是再见,应该是敌非友了。”
说完这句话,若君执着剑,转身正欲离去。
“等等。”
我出言忙叫住了她,急忙回了屋子,将伤药带了出来然后交到若君姑娘手中,她知我心意,倒也没推辞,接了过来随即抱拳向我行了一礼。
我作揖还了一礼,脸上露出温和笑意,随即又道了一句:
“现在可以告知晨,姑娘尊姓了么?”
若君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言道:
“复姓宇文,宇文若君。”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飘然而去了。
宇文若君,复姓,宇文……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