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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思凡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浑身不舒服,原本漂亮的双眼眯得狭长,针一样细密刺人的目光就扎在别人身上。
但他的脸生得俊美,眼角有颗泪痣,也叫美人痣,轻轻点在冠玉般的脸上,像无意间在宣纸上落下的一滴墨痕。只不过他的额头略窄,下巴也不宽,听说有这种面相的人都小心眼,而且狡诈阴毒。
谭思凡果然没给他的面相丢脸,笑容里处处透着诡异和阴鸷。
“现在值得二哥纡尊一顾的,除了二嫂之外,我还真想不到什么其他有意思的赌注了。”他说。
顾钦辞声音清冷,语气坚决,“我不同意。”
“顾二哥,你先别急着拒绝,你还没听具体是怎么个赌法呢。”谭思凡慢条斯理地准备解释给他听,顾钦辞斩钉截铁地扔下一句:“不必,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纪若拙的事情,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完全不需要迟疑。
从道具室里吹出来的风带着顾钦辞身上好闻的檀木香,入了若拙的鼻息。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像中了毒一样冰冷麻木的四肢,从指尖开始复苏。
他不容违逆的语气,带着劈山断石的坚定。
谭思凡的脸色不是很好。
笑容变得冷峭,最终凝固在了他深不可测的眼底,“二哥,你已经赢了第一局,安稳地站在这了,难道就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撤手?”
他的话,让若拙听出了一丝彻骨的阴冷之意。
好像是一种隐约的警告和威胁。
若拙的心在一瞬间被人攥得死死的,快要窒息。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已经赢了第一局,安稳地站在这了”?
难道,顾钦辞在上一局的胜利,根本就是在他计划之内的事情?!
或者干脆这样说:第一局俄罗斯转盘,其实只是他设下的一场考验?
那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若拙被裙摆挡住的双手扣紧了轮椅的边沿,手心里那道拍卖会场里无意用指甲刺伤的血痕此刻隐隐作痛起来。贵宾包厢里光线晦暗,恰如谭思凡晦暗的双眸和表情,被他锋利阴鸷的视线锁住时,背上仿佛扎满了寒冷的冰针。她刚刚恢复温暖没多久的身体又立刻冷汗涔涔。
然而顾钦辞却不为所动,黑眸如渊如夜,遂黑辽远,星辰不见,“我不可能用我太太来和你赌,不管赌注是什么,她的一根头发都不行。如果你执意要把她扯进来,那我撤手也无妨。这一局,就算我输了。”
说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搭上了若拙轮椅后背上的把手,不急不缓地转了个方向。
轮椅的车轮在鹅绒地毯上轻缓无声地转动,若拙不用回头就能看到男人颀长挺拔的身躯逆着光,在她水蓝色的礼服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走得笃定又沉稳,脚步声好似能和强健的心跳频率重合。
眼看着伸手就能够到电子门的操纵感应器,身后却忽然传来冷冷的嗓音:“顾二哥,你当这葡京赌场是什么地方?来可以随便来,走可以随便走?”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轮椅也随之停下。顾钦辞转过头,开口时的语调如脚步一般平稳,谭思凡的威胁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你想怎么样?”
谭思凡从左手口袋里掏出一只遥控器,手指滑上去轻轻一按,眼前的大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像是被牢牢锁住了。
若拙仿佛被这“咔嚓”一声贯穿了心脏,数不清的恐惧从血液里渗透出来,让她的喉咙一阵发紧。
在西望洋山的一切经历又一次灌入她的脑海,眼前似乎又腾起熊熊烈火的凶光,火舌舔舐过的树林化为荒野,全身被烈火灼烧出的伤疤都在隐隐作痛,痛楚被扭曲挤压,压得她天崩地裂……
谭思凡要干什么?
“顾二哥,如果我是你,大概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朋友撕破脸。”谭思凡微微一笑。
“朋友?”顾钦辞削薄的唇轻缓吐出两个字,咀嚼过许多遍,揉进了讥讽。
“当然,顾二哥天人之姿,我们这些小角色,是配不上和二哥做朋友的。”阴影爬上了谭思凡半边侧脸,分割明暗的罅隙正是他高蜓的鼻梁,眼神,染了狠绝和阴寒,“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做对手了。”
顾钦辞垂眸看了一眼轮椅上颤抖失神的女人,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语气冷厉又严肃,似混沌中一缕天光迎头劈下:“谭思凡,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确实没想过谭思凡胆子大到在初次见面就敢与他对峙交锋。
倒像是被他摆了一道。
谭思凡弯下腰,把地上的左轮手枪捡了起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六颗子弹,驾轻就熟地扣入弹匣。
眼底的凌厉迸发而出,顾钦辞下意识将若拙护在身后,像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谭思凡将枪扔上了空中,又反手接住,表情漫不经心的很,完全没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有多危险,“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不过,二哥你……清楚吗?”
他的尾音越挑越高。
樊霜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了起来。阳光被隔绝在钢化玻璃外面,这个封闭而幽暗的空间里,危机感弥漫,浓烈到窒息。
若拙僵着脖子回过头,首先看到顾钦辞如山坚韧的背影,又透过他刚毅的轮廓,瞧见了不远处谭思凡手里的枪。
枪口正对着顾钦辞的头。
若拙险些尖叫出声。
顾钦辞的大掌及时剪到身后,蒙上了她的眼,一句话没有说,却用行动表达了“别怕”二字。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好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干燥,温热,一如既往的宽大厚实。手心那道极有特点的人纹半入月丘,按看手相的规矩来讲,这是睿智与冷静的象征。
砰——
枪声的巨响在耳边炸裂。
若拙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都跳出了胸腔,把封塞的嗓子冲破,撕裂似的疼。
谭思凡开枪了?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
因为楼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此同时,遮住她双眼的手落了下来。
顾钦辞还稳稳的站着,磐石一样,岿然不动。而他的正前方,谭思凡沉着脸,将举着枪的手缓缓放下,神色阴翳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
若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登时被吓了一跳。只见电子门的锁眼上冒着青烟,漏了电的传导线被打穿露出线头,整个供电系统也瘫痪了,门机械地向两侧撤开。外面十来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耳机的保镖模样的人依次走了进来,在门内自动站成两列,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像在列队欢迎什么人似的。
紧接着,一顶黑色的礼貌跃入了众人的视线。
老者面容清癯,目光矍铄,手中握着绅士拐杖,颇具威仪地走了进来。
若拙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
只因这熟悉得过头的身影,她早晨还在河岸明珠的拍卖会场见过——
港澳商盟的第一把交椅,那位德高望重的石油大亨,石元正。
顾钦辞略低了低头,深邃纠紧的眉头也化开了,“石老。”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能听出淡淡的感激和尊重。除此之外,没有半分阿谀奉承。
场上的势头顷刻逆转。
一时摸不准这位权倾港澳的老先生的来意,谭思凡眯了眯眼,心头虽有不甘,倒也没有外露。他将枪收进腰间,几个健步走上来,俊美的脸上扬起客套的笑容,“石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石老看着他,眼里噙了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细细辨别上去,却不难看出深藏的犀利,“你就是谭思凡?”
好像对他早有耳闻似的。
“是我,石老。”谭思凡将双手背在腰后,恭敬地行了个礼,石老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转到了顾钦辞身上,打量一番,不知在看什么,最终,又转到了纪若拙脸上。
“大白天的,进个赌场,还锁什么门?”石老问,“你们不会是在赌台底吧?”
樊霜一听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赌台底是赌场的一笔黑账,为了逃避或是减少上税,大额赌注都会按比例缩小后再上报有关部门。赌台底大多发生在VIP包厢里,台面的明账算赌场收入,台底的部分私人签署,这几乎是赌场里不成文的规矩,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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