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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江玉树挑眉悠悠,颇有些调侃:“江某在有生之念有幸听闻殿下讨价还价,也是美事一件,何乐而不为?”
“你!……”赵毅风气急败坏,偏偏还不能来硬的。
“那个……十五两!多的没有。”赵毅风撇了撇头朝大爷说道,一抹红上脸。
大爷看出来了,这敢情是个不当家的。
“二十两。”大爷不让步。“公子,老汉这都是小本买卖。求公子施施好心,不要为难老汉。老汉还指望今天遇到贵人,大方出手,这样老汉一家老小生计不愁。”
大爷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看的赵毅风一愣一愣的。
“十八两买月饼,剩余二两买花灯。”赵毅风咬牙憋出这句话,脸色阴郁的吓人。“你莫哭惨,我比你惨……”
“十八两,多的没有!”
大爷双眼一亮,这月饼本都是自己做的,沾了朱元璋的名气,才能卖这个价。少二两就二两吧,这成本都不到四两银子。
十八两银子,够过一年了。
大爷笑逐颜开:“好嘞,成交。十八两这些月饼都是您的,吃的开心啊。”没看走眼,是个不当家的主。
闻言,江玉树缓缓从腰间掏出银子递到赵毅风手里。
摸着白亮亮的银子,赵毅风那个乐啊。旋即伸手一扣,银子在案。会看脸色的大爷早就把月饼包好了。
“公子,既然月饼都选了,那就挑挑花灯。河边放灯,祭祀先人,守望团圆。”大爷笑眯眯的将花灯递到两人面前。
这人真是会做买卖,索性一下子都卖全了。
坐坐花灯,五彩交织。荷花样式、圆座的、方座的、三角形座的……
“花灯都是一个样,有没有些新意的?”赵毅风冷眼瞧着,淡淡发声。
大爷一惊,收了钱,这要是不满意还要吐出去。这可是有钱的主,不能飞了。
大爷又开始说:“公子还别说老汉花灯不够新颖,这可是北璃都知道的手艺,嫦娥仙子都对这花灯爱不释手。”
他还知道嫦娥?不错,不错,是个会做生意的。
江玉树忍俊不禁。“老人家,你懂的可真多啊。”他这一笑,金桂飘香,皎洁月光。赵毅风不自觉的有点痴了。
大爷嘿嘿傻笑:“公子可要挑花灯?”
江玉树执萧探索到摊边,伸手慢慢摸索上那些花灯。
老汉楞了楞,又仔细看了看江玉树两眼。这才发现:
他看不到,他是……瞎子……
是不是好看的人连上天都嫉妒,这么清俊文秀,气度不凡的公子竟然是瞎子……
哎……
心下一叹。
大爷再也不哭惨了,静静看着两人挑选。
赵毅风扫视一周,看见周边剩下的花纸墨笔。“你这东西可能借着一用?”
大爷看着江玉树摸索的辛苦,笑道:“两位公子随便用,尽管用,老汉家里多的是。”
赵毅风浅笑阑珊的看着江玉树:“玉树可会做河灯?”
剪纸为瓣,黏竹为拱,粘座为底,题词为祭,点亮为引——江玉树这典型的文人有何不会?
只是他眼睛看不到,不然这厨艺、花灯、丹青、治国、风雅、沙场……样样都能把赵毅风比下去。
江玉树颇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我眼睛看不到,怕裁不出来。”
赵毅风将花纸和剪刀递到江玉树手里。“不怕,还有我。”
说完,赵毅风从背后俯下身,伸手握住江玉树的手助他套上剪刀。两人贴的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剪刀在纸上发出“哧”“哧”的裁剪声。
似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暧昧,江玉树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眼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背后的人雄浑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让人贪恋……
很快,两盏河灯的雏形呈现在眼前。
粘座为底,劈竹为拱,一切准备就绪。
摸索花灯模型,江玉树陷入沉思,提笔沾墨。
樱花笺,素笔签。
寥寥几笔,时间搁浅。
起承转合力并用,长勾短横笔锋浑。
河灯绚烂,金桂飘香,流水淙淙。
金桂树下,两个少年环息交叠,相对无话……
字毕,江玉树轻搁墨笔。
赵毅风静静拿起他刚刚用过的那支狼毫,紧挨着这他如玉容颜,在那张樱花笺的右边题下几行行楷: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题字,
他沉思,
就这样,静静的……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秋风,万物皆虚无。
街市热闹非凡,此处静默安然。
樱花纷乱的北璃,夹杂着那一点金贵飘香,在此邂逅两位少年,一切宛如为他而生……
赵毅风搁下狼毫,将樱花笺卷起来,细细放到那枚红色的河灯底座。然后将河灯递给江玉树:“给你。”
他伸手捧起另一盏:“这盏是玉树裁的,我用这盏。”
江玉树摸索着接过河灯,瞪了一眼赵毅风:不都是一起裁出来的,有什么区别,我都看不到……
手捧花灯,赵毅风牵手玉箫带着江玉树消失在人影尽头。
(四)
月亮高挂,清辉倾洒,
歌声渺渺,灯火阑珊。
大街上人来人往,行人摩肩接踵。两人手捧的河灯迅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瞩目凝望,拧头回看。
绽开的花瓣如蝴蝶轻舞的蝶翼,红色与紫色相互相叠,两种绚烂颜色将两张年轻的面容衬的英气勃发……
金桂飞落,杨柳轻舞。
波光粼粼,灯火兮兮。
夜里的河岸边有着丝丝凉意,风轻轻吹过,捎来些许寒气。
河面被各色河灯铺满,倒出的影亦真亦假……
两人行至河岸边,赵毅风细心拿出火石,将河灯灯芯燃亮。
那一抹烛火跳跃闪耀在江玉树清俊的容颜上,美的不似凡尘中人。
伸手将河灯放入水里,轻漾水波,河灯携着一方祝福与思量渐行渐远…
“施主!”遥遥一声唤,消失在夜空。
两人诧异齐齐起身,找寻叫喊之人。
“我们又见面了。”
循声望去,在柳丝轻垂下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他身着白修道袍,手持拂尘,飘飘欲仙。
老者隐没在柳树下,让人看不清面容。
江玉树闻声,心下转念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脸色不由大变,瞬间煞白。
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老者轻抖拂尘,朝着赵毅风躬身一拜:“老衲尘缘拜见六国霸主——”
赵毅风莫名其妙,有些不明所以。
忽然河中一声“哧”的烛火熄声,赵毅风寻眼看去,自己亲手送江玉树的那盏河灯已经被河水淹没……
江玉树蹲在河边,面容煞白,血色全无,痴痴的看向河中那盏灯熄灭的地方,整个人仿若一层薄薄的蝉翼,轻轻一碰就碎了。
赵毅风被他的样子吓的心下发慌:“玉树?!”
江玉树转过头,对他淡淡一笑:“无妨。只是你送的灯……被河水淹没了……”
他伸手,轻推水波,水流加大,最终那只河灯完全消失在色彩缤纷中。
了无踪迹。
一点温暖都没有,只有手上的水透着浸骨的冷。
冷了身,也……冷了心……
找不到一丝温度……
“大师……”
赵毅风清晰的听见江玉树含笑的话里有一丝颤抖。
“江某与殿下有命里缘分,大师曾为殿下算命,殿下命主‘紫微’,江某主‘破军’,今次有缘相逢,还请大师为江某算上一卦,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当年尘缘在哲蚌寺给赵毅风算命,江玉树执拗的拒绝了。
江玉树那时曾说: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佛,不信神,只信人定胜天!
五年过去了,今天他终究还是屈服了,让尘缘给自己算命。
本是不信,只是有了牵绊后,多少会怕……
尘缘摸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两位施主,老衲说过,你我命里缘分不浅,还会再见。今次就是了。当年赵施主年少,老衲算的他命主‘紫微’,但帝王之路并非顺利,其中祸福险阻自求多福。”
他顿了顿,眸光紧紧的看着赵毅风,见他眼眸中潜藏的锐利霸气以及睥睨天下的野心,不由的摇了摇头:“公子也知,三星聚合,已然江山在手。可赵施主血染沙场,造就杀戮罪业,本是煞气缠身。这本是赵施主自己的命数,可每次征战皆是逢凶化吉,无形中被人挡下无数祸端,以致赵施主现在安然无事。”
“挡在灾之人,工于心计,有违天和,后果……”不得善终!
闻言,江玉树蓦的紧握玉箫,右手一颤。
看着面色苍白的江玉树,赵毅风也没心思顾及自己命格一事,皇家多阴损,身为皇家人他迟早会被逼的无路可走。
五年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命格,赵毅风心里关注的还是江玉树。
“大师看玉树命数如何?”
“江施主——”尘缘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悲戚:“一生与桃花无缘……”
无缘桃花!!?
尘缘接着道:“江施主此生无缘桃花,命主樱红,与男人有缘。是一人命中‘劫数’,此乃‘琉璃劫’。”
赵毅风微微点头,面上无波。
‘劫数’不就是你曾经说的“琉璃劫”?他早就知道,正合心意。
尘缘声音中有着见惯人事悲欢的无奈与悲凉:“公子一生无缘桃花,此桃花非彼桃花,不是女子代指的桃花,也非万物桃色。但是命中主红,主妃色。”
“江施主命里樱红煞气搅扰。一生与樱红有缘……”
“于樱花国度出生,因樱红眼瞎目瞽,身带樱红冷香,喜樱红娇艳,头点樱红三瓣,子嗣也与樱红有关,甚至连死,都……”
“大师你我借一步说话。”江玉树温声打断尘缘的话。“殿下可否回避一二,清玉与大师有话说。”
赵毅风离开后,江玉树的神色非常肃穆,执萧拱手一礼:“大师,你我命里再次有缘得见,当年江某执拗不算,不信天命,今次堪不破浮生,还请大师掐指。”
尘缘静静看着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遗世独立,孤傲料峭。
玉箫煞气,面白如瓷,樱红妖冶。
温润恬似玉,荏苒不胜衣。
这样的人……尘缘不由的有些心疼,接着就是一阵无可奈何。
这样的人煞气缠身,人定胜天,多半劳心劳力,命里早夭。
两个人,相互纠缠,命里纠葛难分。
赵毅风命里有“美人煞”才有幸遇上江玉树,牵连他卷入皇家阴谋,家破人亡,眼瞎目瞽。也是因为赵毅风,江玉树才能得知自己的身世,从此扬名天下。
赵毅风紫微命格中的福祸险阻都被江玉树一一挡下,从此傲视天下,凤飞九天。
而江玉树是赵毅风的‘琉璃劫’,江玉树不听劝告,自信人定胜天,有违天和,本是异空之人,琉璃之命,却依旧坚持自我,攻于算计,用尽心力。
以江玉树倔强的性格,这次再劝怕是也没有效果。
尘缘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玉树执萧探索走近,拱手一礼:“还请大师掐指,清玉在此谢过。”
尘缘不安再问:“公子真想好了。卦象一说虽不足以全信,但也是三分人力,七分天意,多少有些神人之说。公子还请三思。”
江玉树颔首:“大师,清玉决定好了。还请大师掐指。”
尘缘轻抖拂尘,从怀里拿出一个龟甲卦象:“不知公子要算什么?”
江玉树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飘忽:“姻缘吧……”
一阵钱币龟甲声响起,“啪”的一声!
尘缘缓缓揭开龟甲,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坤卦——
卦象三阴爻,纯阴之卦,其数八,五行主土。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大兴。
坤卦纯阴,性柔顺,象大发,万物生与地。
阴柔故为布,阴虚能容物。
离卦——
离卦一阴爻居中,二阳爻居外,其数三,五行属火,局南方,色红。
离为火,为日,为电。二阳爻在外,为外刚内柔,外硬内软之性情。
有中心向外发展趋势,有离散之像。
尘缘话里颤抖,吃惊交叠:“公子命格不同于常人,乃是两卦相叠。”
江玉树不解:“两卦?”
一般人都是一卦定乾坤,他竟然是两卦。
凝定江玉树清俊容颜,尘缘再次看着卦象,摇了摇头,心下了然:异空之人,身体里有两人魂灵。命数两卦相叠也是正常。
见江玉树不懂,尘缘耐心解释——
“公子本为坤卦,命主中宫,母仪天下,居黄一方。但公子又主离卦,离主日,日主红,红掩黄,以致公子命里与后位无缘,居妃色,主妃位。”
尘缘舒缓神思,接着道:“但是离卦又为离,有离散之像,也就是说公子不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不能白头到老……
不能白头到老……
心下寸寸血蔓延,但面上依旧平静如初。
江玉树听后微微一笑:“江某知晓了,多谢大师。”
上苍,你果然对江玉树没有半分恋爱之心。
无缘桃花,不能白头。
明明可以哭,可他却在笑。
心性坚韧,常人不能及。
江玉树手持玉箫探索,踉跄寻路,身体中仿佛一下被掏空,只剩下丝丝凉风注入。
这个夜好冷。
“公子……”尘缘的声音从遥远的夜空洒下:“赵施主将会是未来天下霸主,一统六国。你面前有两条路——杀了他,保住北璃,六国乱。或,保住他,亡北璃,六国并。”
心中猛然一痛!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竭力咽下,
眼前的世界更黑暗了呀,什么都看不到了呢……
北璃的樱花终究要被他踏碎。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北璃,天倾。
两个国,两个人,真的不能相容吗?
杀了你,保住北璃;保住你,亡北璃。
一丝苦笑在唇边漾起,轻阖眼眸,任由黑夜将温度散去。
待再睁眼,苦笑灭,眸光定。
他的神色很冷,似浸了冰的渌水剑!
他的笑被冻结,寒意从头到尾环绕。
他的眼神无情,伤人体无完肤,入骨,入心。
紧握手里的玉箫,探索向前,江玉树的背影是难以言说的萧瑟孤单。
“他敢动北璃,我一定亲手杀了他。只能我亲自动手!我决定的不后悔!”
我宁愿北璃在乱世战火中消殆,也不愿踏碎那一地绯红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