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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玉儿,父皇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他不会提防你……杀了他,杀了他!玉儿。玉儿!”
“朕和赵毅风之间只能活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北璃是朕的江山,朕不能由着外人来统治他,父皇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北璃不该属于赵毅风!”
“玉儿,杀了他!这天下尽在你手!你从前受的苦和痛还有遭的罪将永远不复存在,朕可以退位,安心做个太上皇颐养天年。你知道……没有帝王权势朕活不下去……第五雄烨此生为皇权而生!”
“第五赤玉,杀了他!你从小被父皇抛弃,没有享受丝毫父爱,又孱弱十六年,只要杀了他。光复北璃,父皇一定好好疼宠你,补偿你!父皇在此立誓!——”
若在七年前听到这样的话,江玉树大抵还会相信那个曾经要将他杀死的人是多么疼宠偏爱自己,而不是让自己见证抚国公府的消殆。那时他会觉得就算眼盲不明起码也是一种幸福,因为他有父皇的疼爱。
可现在经历了一系列人事悲欢的江玉树,早已经不敢奢求那些点滴温暖。
唯一值得留恋和守护的就是他,也只有他——赵毅风。
抛弃……
蛊毒……
体征大改……
这皇家——好生污浊!
就连到了今天,他还在用皇家道义来束缚自己,也在利用自己骨子的善良和道德来捆绑自己。
江玉树勾唇一笑——失笑、惨笑、无奈笑、悲戚笑……笑着笑着,只觉的胸口一阵发疼,胸间一阵血气翻腾,一口腥甜直冲喉间。
“第五雄烨,你真的有把我当做的你的孩子吗?”他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浸染了凄凉。“你为什么要是我的生身父亲啊……如果可以,我宁愿我是平凡的人……而不是你的孩子……”
说罢,他用力抖开肩头的手,后退两步,疏离陌生。
“我不会杀他。我已经决定好了——嫁给他。”
江玉树没有去看第五雄烨的脸色,只是决绝的转身。
“江玉树不会让自己成为樱国动乱姜国的由头。如果赵毅风因为江玉树而要担负天下骂名,万劫不复。那么江玉树会一直陪着他……一起傲世天下……”
一切就像他当年承诺的: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千古骂名,哪怕后世口诛笔伐,他也会一直陪着他……
(六)
对于成亲仪式的问题,姜国朝堂争论不休。
大战刚休兵不到一个月,各方面财政开支巨大,两国统治百废待兴,这让赵毅风忙的昏天黑地,没个轻松。
听着朝臣争论,赵毅风懒懒的抬了抬眼,旋即将手里批好的奏折放在一边。
朝堂上一时炸开了锅。并且迅速形成两派。
一派说:刚刚经历大战,开支过大,死伤过重,内忧外患不断,繁文缛节一切应当从简,不应该如此繁复。
一方说:一统两国,声威无两,大庆之余足以彰显国威。新推行的礼法应当早些实践,公然嫁娶,千古一例,实乃国之奇闻。此时应当大庆。
江玉树坚决反对大肆盛宴,理由是:姜国正值大乱不稳边缘,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众大臣对清玉公子忧国忧民,贤德圣明所感动。心里好感瞬间攀升。
“不行!”赵毅风将奏折搁下,眸光灼灼看向下端。“越是国家动乱之际,越是要大兴婚嫁,一是可以一扫征战血腥之气,二是民众都希望自己的君主是个明君,维护统治,稳住世道。
而君王要以最强最霸气的姿态统领众生,保护基业,护全百姓。如此才会让民众更加心服口服,受万民拥戴。所以朕娶清玉公子一事不是平常人家婚丧嫁娶,而是关系整个姜国。
看似平常,但这是在向其他四国,向天下显示朕的姜国是傲世天地的大国,也是收归民心,威慑他国,凝聚国力的大事。怎能草率?”
丞相榆木力挺赵毅风:“陛下所言极是。陛下勤政爱民,不尚奢华。此乃明君典范。也是数万子民之大幸。但皇家婚娶关乎皇室威仪。彰显陛下威严,决不可轻率。臣定会严加看管陛下大婚细节一事。”
新任的礼部尚书熊梓麟朝榆木浅浅一笑,旋即跟着帮腔:“丞相所言甚是。礼部定当着力操持陛下大婚一事。以显国家强盛,陛下威仪。”
江玉树温和一笑,不知该作何劝说。因为自己铺张浪费,这怕是要担骂名。
赵毅风知晓,此事就算有人置喙反对,也终是被压了下来。他赵毅风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爱江玉树,给他正名,让他扬名天下!
越是临近大婚之日,王宫是忙的昏天黑地。皇宫喜气洋洋,生机勃勃。
赵毅风将皇宫重新修缮了一番,把曾经成婚用的‘落云殿’(赵毅风还是皇子时的住处)收拾出来给了江玉树住,也只有那个偏僻清幽的宫苑才能得一份安定。
将手里的信条搁在蜡烛上燃烧成灰,纤细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茶。窗台边耀眼的光线,温和的眸子,袅袅升起的茶水,构成一幅宁静致远的画卷。
一口气叹:八张信条都是关于樱国策反之意……不知樱国还有多少人躲在暗处以‘光复北璃’之名行祸。这才稳定下来的盛世大国,不能在此刻接受战乱。
只要自己嫁给他。身为北璃皇室的他都已经臣服,其他朝臣还能说何话?只要自己嫁给他,从此世上将不会有北璃皇室一说,也不会有第五赤玉一说。
嫁给他吧——江山其实都给你了。
如果这次再离去,这天下估计会血流成河。
江玉树,这世道因你动乱,你、忍、心?
垂目细看茶水,长长的睫毛在如玉的容颜上投落一片阴影。
“哧~~”烛火一声熄灭声响起。
一道冷风悠悠迭起。
江玉树放下手里的茶水,一口气叹,这人怎么还是阴沉沉的走路自带冷风。
就不能收敛些,都是为帝王的人了,也不怕这般吓着朝臣。
赵毅风一抬眼就看见江玉树正在扶额。
心中了然,柔和了冷硬轮廓,轻柔一笑。“玉树,你我都快成婚了。你这嫁衣怎的还不试?”
江玉树将茶炉里又添了茶叶,淡淡道:“陛下不也没有换上嫁衣吗?”将煮好的茶水递给他。“前朝的事都处理好了?”
“前朝处理的差不多,不过朕也快累疯了。待你我成婚后,你来帮衬朕。”赵毅风伏在案几边揉头,叹气:“今日被礼部追着试嫁衣,又是修改又是缝线的,还要听大小官员说规矩,大婚时的端庄,朕这头疼的紧。堆了一案几的折子,看的眼花。还好回来还能喝到玉树煮的茶水,清心效用甚好。”
江玉树轻轻挑眉:“那折子都批完了吗?嫁衣试穿的如何?”
“折子还有一部分,待明日朕看看。”赵毅风喝了口茶润口:“礼部看朕实在太过疲累,就想着让朕回来。明日将嫁衣送来。”
“你这般疲累,待成婚后我来帮你吧。”江玉树浅叹了一口气。“只要你不怕朝臣说你后宫干政?”
“朕无后宫,何来干政一说?”赵毅风剑眉一横。“玉树,你可是朕的妻,而且玉树也该知道朕重订礼法,废后宫制,只纳你一人。这本就是平常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后宫都已经废除,谁敢拿后宫说道?”他看着清俊公子,郑重说:“朕这国就是你的国。这江山是朕给你的聘礼,你掌管自己的聘礼,有何错?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朕都给你送来。”
闻言,江玉树浅浅一笑,挑眉悠悠:“若我说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赵毅风沉思一会,伸手揽过他肩,捧着他脸凝定他,温柔道:“若是玉树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朕就给你修个高台拱玉树赏玩。”
“我说笑的呢。”江玉树温柔一笑。
这一笑,风渐乱,樱红坠,痴了人心。
赵毅风痴痴的看着他,捧着他脸的手在他耳边轻擦来回。
四目相对间。
江玉树看到赵毅风嘴角温柔的笑。
这是那个守护了自己七年的人。
从分开到相遇。后来战场上生死相依,在皇家中挣起不破的相同经历。
他一直都在,极尽温柔,这一生在求什么?
也只是他说的承诺,一个家吧……
有他的地方才是归宿。
一声清浅的声音在空中飘忽——
“毅风……”
很轻的两个字,却无比真实。
听话的人猝不及防。
“玉树!”
赵毅风双眼大睁,接着心下大喜,他竟然唤自己名讳了。他唤了自己的名字。多么珍贵的情话。
七年,得他一唤,此生值得。
摩/挲着他脸的手有些迫切,赵毅风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玉树,你可知为了这句话我等了多久?”
江玉树听到他在自己额头上轻声一叹。那话里是欣喜幸福和此生执念守护的圆满。
赵毅风低眼看着肩头的清俊公子,幸福一笑。他长长的睫毛轻动着,像两只轻飞的蝴蝶。让人遐想。
情/欲的温度攀升,赵毅风揽住江玉树的手力度渐渐加深。
赵毅风看着他的眼炙热迫切,带着一丝意乱情迷。
感受到额头气息雄浑,江玉树抬眼,他看到他俊朗的侧脸还有那在常人身上难以见到的温柔,不由的伸手轻触,细细感受。
侧脸忽然而来的寒凉让赵毅风一惊。低眼下看,江玉树清亮的眸子正凝定自己的脸。
低首。
抬眸。
一瞬间,情之所至。
待江玉树反应过来,唇上已经烙满赵毅风的气息。
呆愣一刻,江玉树仰头回应他的热烈。
赵毅风手上使力,将他抱上了床榻。
案上的茶被他脚上力道一带,一声破碎声响起,茶水蜿蜒了一地,像一朵血花。在秋风横扫的室内竟添了一份凄凉。
风入户,吹动纱影帘动,帘幕轻垂的帐纱后方两具肢体缠绕。
长长乌丝铺就,烛火颤颤跳跳,阵阵呢喃,声声喘息。
这个夜,极尽悲凉。
风声渐大,挡不住情/欲炙热。
一番云雨,风霜犹欺凌。
待行至下半夜,一声惊呼惊炸所有梦里人,在寂静的皇宫格外清脆,乌鸦被惊的飞起。发出“嘎”“嘎”的声音。
“玉树……你可还好?”看着身侧痛苦蜷缩的清俊公子,赵毅风急急披了衣衫下榻,点了烛火。
落入视线的是江玉树轻阖眼眸,弯折身子捂着腹部,脸色惨白若纸,水润唇上早已血痕斑斑。
疾步回转走至他身边,递了杯茶水。“玉树先喝口茶暖暖。”
江玉树静声不答,紧紧抱住被子,咬牙忍受身体中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忽然!
赵毅风看到他白色寝衣上溢出的血迹。
“玉树!”赵毅风惊恐的看着江玉树寝衣上沾染的血迹越来越多,似是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
“来人,宣落不秋进殿!”赵毅风阴着脸,一记急声吩咐。
轻扶起清雅公子,耐心的将茶水喂向他。
失血惨白的唇,剔透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被镀上一层淡淡光晕,可却给人一股魂将归兮的错觉。黑色的发与虚白的脸,两色对比的让赵毅风心悸。
“玉树,你先喝口水暖暖。”
江玉树竭力轻睁了眼,修长的手紧紧攥住赵毅风的手腕,似是在找寻最后一丝温暖。
身下的感觉熟悉陌生,那温暖从身下流溢的感觉像极了那些记忆中残存的梦。
心下一凉。
江玉树气息虚浮的看着他:“赵毅风,好冷啊……”
赵毅风急切的看向殿外,这落不秋怎么还不来?!
“玉树,你莫怕……我就在这里,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他紧握他手,将他拥进怀中。
血,在赵毅风手上溢出,江玉树死死的掐着他,忍受身体中的疼痛。
这次为何这般痛?
半盏茶后,落不秋风风火火进殿。
“参见陛下,陛下——”
“神医不需多礼,先来看看玉树,他情况不妙。”赵毅风不待落不秋行礼,急声吩咐落不秋过不来诊脉。
将秀眉微皱的人扶着平躺下,落不秋迅速搭脉。
“神医如何?可是玉树身子出了问题?”赵毅风急的在一边来回踱步。
落不秋皱眉,手起了落,落了又起。
看的赵毅风心里没着没落的。
急切再问:“神医,结果如何?”
落不秋轻叹一口气,搭脉的手就是不松,也不告知结果。
“玉树如何?”看着静躺的苍白咬牙隐忍的公子,赵毅风耐不住了,阴沉着脸,一阵冷风悠悠起。
半晌,落不秋终是收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轻声说:“陛下你我借一步说话。”
待行至偏殿,落不秋还没喘过气,就遭到赵毅风劈头一问:“玉树如何了?”
落不秋摇头叹了口气,瞪了他一眼:“陛下仗着身子底好,也不知道节制,你多心疼下公子也不会出这些事了。”
赵毅风神色一顿,有些愧疚的低了低头,知道今夜是自己放肆了,没有节制。
可是玉树为什么会痛苦不堪?
他不解:“神医,那玉树……”
落不秋一副‘你年少不知节制’的表情,带着一声轻叹,压着声音带着斥责:“陛下也是,公子都有身孕了,行房也不看看时候。”
一道雷劈消息从天而降,赵毅风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结巴、颤抖、欣喜、激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在空中:“你说……玉树……有了身孕?”
落不秋摸了摸胡子,微微颔首,带着一丝微嗔的语气:“公子怀孕都有一个月了。头三个月尤为重要。陛下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注意。”
赵毅风一把握住落不秋肩头,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玉树……真的有孕了?”
“是。”落不秋对视他眼,颔首点头:“有一个多月,公子脉象虚浮,在下也是尽力探得才知。”
想起江玉树上次被打掉一个孩子,赵毅风仿佛看见他一个人默默忍受苦痛的摸样,而自己却不在身边,也没有给他一个肩膀和倚靠。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抚国公府没了,四处飘零,四海为家,这些年颠沛流离,多次受伤险些丢了性命,而自己又霸占了他的国,占了他的人,若是这个孩子再失去……
他或许会万念俱灭。
孩子?!
急切一问:“神医,玉树这个孩子可保的住?”
他眼有期待和忐忑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落不秋,生怕收到的就是让人心碎的答案。
幸得,上苍眷顾。
落不秋躬身一礼,如实回禀:“回禀陛下,这个孩子可以保住,公子将才腹痛只是因为陛下力度未曾把握好,动了胎气。在下已经吩咐人熬药安胎。公子只要每日服用,孩子应该没有大碍。”
郑重叮嘱:“公子身子不同常人,身子本就亏空。这次孕中实则要好好休养。也请陛下注意房事,适可而止。”
听闻他孩子可保,赵毅风心里的石头落地。
这是他的念想,如果这个孩子因为自己失去,那么自己将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赵毅风微微颔首,长舒了一口气:“幸苦神医。朕知晓如何做了——”
“神医一直负责玉树身子康健,以后就留在宫中负责照看玉树吧。”
落不秋匍匐一跪:“遵旨。”
伸手扶起落不秋,赵毅风威严而肃穆:“神医,玉树和朕的这个孩子真的要仰仗您了。”
“在下知晓。”
待落不秋离去,赵毅风疾步去了正殿。
看着床榻上熟睡的清俊公子,赵毅风心中一阵满足。
伸手将他被子掖了掖,他眼有疼惜的看着床榻上合眸安睡的人。
此生执念为他,若是他有好歹,只怕倾尽一生也无可饶恕罪责。
他苍白的容颜氤氲出那些岁月——
来世与君重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北璃樱花树下,樱红为媒,衔环为聘。
哲蚌寺门前,红绸渡情,牵缘为引。
乾元殿上,结草为证,此生不换。
前世中,十里长桥,执手相伴。
过往、前世,那些苦难与坎坷的日子,那些风雨与阻碍缠绕的岁月,像流水一样走过,在记忆深处早已生根发芽。
深情而又眷念的眼神——红尘中,若少了你,毅风该多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