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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孩子在手……他白起纵然知道此时发兵北上,对自己有种种不利,却也不得不兵行险招……”
谁都知道,此时北方仍是冰天雪地,纵然是对这些马背上的游牧民族而言,都尚且未必利于行兵打战,更何况是那久居中原黄河流域的瘦弱的中原人呢?况且中原夏族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发生在冬天的残酷战争,百废待兴,这口气都还尚未喘过来,那些中原人,对寒冬兴战,本来就心存了恐惧……
此时不兴起这场战争,更待何时呢?白起若北上兴战,那恶劣的环境,对他们岷山国而言,必成一把利器。
在他们的地盘上发动战争,若是此时……他白起的盟友再生了变……可不就是雪上加霜的事?
他白起,怎么会想到,岷山国和葛国就这么勾结到了一起呢?瓮姬此次明显是想以尚在襁褓中的莲为饵,逼得他白起,就算明知是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地主动攻来,待两军交锋时,若是葛国叛变了,在后防切断他夏后氏白起的粮草供应,此战,必能让强盛的中原夏族,再也爬不起来!
她瓮姬,可不如那九夷女巫绛一样愚蠢。
“愚蠢!”
礼容冷笑了一声,竟是被这个愚蠢的女人给气笑了:“女人,本该远离政治,否则只会坏事罢了,就如现在的你。”
她以为,在那夏后氏白起的地盘上,她的人,果真就这样容易地把那小子带出来?他夏后氏白起,恐怕也早就等这一天等得不耐烦了吧!
这个天真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正将算盘打得那样响亮,可若区区一个她,就能斗得过那个城府莫测,手段卓绝的夏后氏白起,那么如今的夏族,将早已在强大的众多邻居的虎视眈眈中,走向了灭亡!
瓮姬逗弄着莲的动作,忽然一顿,那嘴角的微微笑意,竟也随之僵在了那微微勾起的弧度之中,她的表情是明显一冷,随即是傲慢而又不屑的冷笑,怡怡然地起了身,冷笑道:“礼容大人,您可从来,不曾对我发过这样大的火?莫不是,你气恼的,不是我擅作主张,拟定了这军政大事,而是,我动了你那意中人的孩子?看着这孩子,您的心情究竟又是如何呢?要知道,这孩子的眉眼,可真真是与他的父亲与母亲,如出一辙呢,那两个如玉一般的人,诞下的子嗣,也必是如玉一般,就连我这心肠歹毒的女人见了,也都禁不住软化下心肠呢。
您呢,您见了他,可是什么样的感受?您若厌恶他,一只手,就能让他死在这里,我瞧着这主意挺好呢。”
说罢,瓮姬竟果真丢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莲,离开了这座大殿,不曾向礼容行礼告辞……毕竟,纵然他礼容手段过人,政绩卓越,臣服于他的臣子不少,但她瓮姬,却也占着这半边天……
莲被人孤零零地丢在了软塌上,除了觉得有点冷,倒也不害怕,反倒安安静静地用眼睛去瞧礼容,半天不见礼容有动作,莲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似乎是困了……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是果真不怕,还是,根本不知自己身陷了如何的困境?就连他那静静地收回了目光,波澜不惊的模样,都像极了那个傲慢……却又沉静的女人,她便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分明柔弱得,让人一只手便能伤害她,可她又好像强大得,就连再高大,再危险的人,在她面前,都不禁要折服……
礼容的确已经探出了一只手,欲将这孩子除之而后快,但末了,他终究还是缓缓地闭上了那嗜血的红眸,那眸中异常的复杂,也顷刻间被一股漠然敛去……这样的心情,他并不陌生,大概就如同,当初他在她面前的一念之差,一瞬的不忍,而后的万劫不复……
……
中原夏族与漠北岷山国的这一战,还是难以避免地到来了。
行军北上,长途跋涉,本就不利于作战,更何况大雪封山,天气恶劣,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战鼓擂动,大军压境,但饶是如此,凭借白起这般丰富的行军经验,也是贸然不敢进攻。
夜色黑漆漆的,狂风夹杂着冰雪,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了一片,这威慑于白起之威的联盟大军集结在此,那一座座树起的军营,就像是突然侵入这冰天雪地的巨人,匍匐在地上,万马蹦腾,嘶吼,环境与气候恶劣。
此战,对白起而言,是王者的野心,亦是一场冒险,结成酋邦联盟的中原各大氏族,虽皆震撼于白起的威慑,随大势所趋,服从于白起的政绩与威望,但这样的联盟和体制,自古就是一颗从未稳固过的定时炸弹,政治变革,背叛与联盟体分崩离析的例子还少吗?
漠北强敌不除,即使有白起在位,在他强悍盛势的统治之下,夏族可享那数年强盛与荣华,白起在位多年,定内乱、平三苗、驱商族、灭九夷,可谓功绩于身,前后皆无人可与之比拟,但待他百年之后,夏后氏手中的政权,必将生变。
白起清楚,这样的政治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这以氏族部落为政权单位的社会,已经走到了绝路,而他,这个充满了野心的政治家,正是站在这原始社会的废墟之上,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狂风凛冽,冰凉刺骨,白起并未着战甲,只是一身玄黑色王袍,身披了件月白色的狐裘披风,看样子,也不过是刚从议事大帐里出来,大军驻扎数日,尚且不敢轻举妄动,莲在他们手中,尚且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看得出来,白起此次的一举一动,亦是十分地慎重。
寒风夹杂着潮湿的冰雪,以至于白起身上的披风都结上了一层冰,前方不远处是一座点了灯的大帐,帐外重兵把守着,透过帐子里的光,依稀还能看到里面有人走动而掠过的模糊的影子,白起的脚下蓦然一停,好像也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行。
身后是漆黑的夜,凄凉的夜风呼啸,夹杂着风雪,风雪太大了,以至于那点点火光仍是飘摇不定,忽明忽暗,好像随时要灭了一般。
白起此刻半身笼罩在那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半身被那无边无际冰冷的黑暗所覆,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本就冷峻的侧脸线条,好像更加莫测冰冷了一些。
亲自在前方那间大帐外守着的人是湛,湛似乎正在与正在当值的士兵低语嘱咐着什么,还顺带让人带来了一些暖身的酒,不过是因为气候实在恶劣,喝点酒能够让这恶劣的寒夜更好挨一些罢了。
正在说话的湛见了不远处正隐约变得清晰些的高大伟岸的身影的时候,便当即又迅速低语了几句,方才赶忙朝白起那跑了过去,神色有点意外:“白起大人,您……”
不等湛说完,白起便已淡淡地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湛,只是目光仍旧是落在那间大帐里的光亮的地方,询问道:“青夏怎么样了?”
湛愣了愣,他本是想向白起大人禀报这军营上下已经安置妥当的,见白起大人问起了青夏大人的情况,便也转而回答道:“早些时候青夏大人便说要歇下了,还请白起大人放心。”
“嗯。”
白起沉默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往那间大帐而去,这也难怪白起会这样担忧孟青夏的情况,这里气候恶劣,寒风凛冽,不比中原已是开春,孟青夏也算是娇生惯养,又才刚刚从生产莲的鬼门关中缓过神来,白起也是担心她这身子骨吃不消。
但如今时局正是连白起也不得不步步谨慎的时候,且不说此次事关莲的安危,相比将孟青夏留在王城,反倒是白起身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战事关白起的政治大业,虽步步筹谋,思虑缜密,但此次大军压境,白起心腹几乎皆在左右,莫说是联盟诸成员了,即便是身边人,都难保不会心生异心,更何况大军北上,白起又亲自坐镇,倾其所势,成则白起大业成,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白起掌握大权多年,虽不至于动摇政权,但不免也要生出诸多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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