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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洪峰到来前加固完善。望着天空翻滚的乌云,丝楠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一道惊雷响彻云端,丝楠从睡眠中被猛然惊醒,看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然而窗外暗得犹如深夜,天沉得仿佛像一块巨大的铅要塌下来,黄豆大的雨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直响。
丝楠匆忙的穿上衣服,在门口拿了一把伞就冲出去,这么大的雨,伞没有一点用,顷刻间,丝楠就被浇得透心。
“夫人,大人让您呆在屋里。”乔迎着大雨向丝楠跑来,焦急的冲她大喊,乔对丝楠的称谓的非常得普尔曼的欢心,普尔曼派来他贴身保护丝楠。
雨水打在丝楠脸上,沉重的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她也只能喊着说,“其他人呢?”
“河水涨了,涨得比去年还高,大人和波顿教授在想办法。”
“我得过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您好好留在这里,”乔拦住丝楠。可他哪里拗得过丝楠,大雨瓢泼丝楠也比他跑得快。
丝楠一路跑到河岸,看见原先已经成型的堤坝被大水冲掉了一个大缺口,从利勒河和上游而来的河水不断灌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健壮的汉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把沙袋往缺口的位置堵,可是根本没有用,缺口只在慢慢变大,南岸的麦田已经渐渐被水淹没了。
“早该听我的,早该听我的,这个方案根本不可行,”老教授气得捶胸顿足,他狼狈的眼镜被雨水冲没,大胡须成了一缕。
普尔曼相当冷静沉着,他让一个手下先带波顿教授离开。望着波涛汹涌,像发怒的水鬼般的河流,满脸凝重。
上面交代他的任务是修建河堤,河堤修好,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至于这条河堤是否好用按理说应该与他无关,他更没义务‘抗洪抢险’。可是眼看着河水淹没良田屋舍,为什么他的良心这么不好受呢。
普尔曼叫来罗切斯特,对他说,“让大家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实在没办法,我们立马撤退。”
罗切斯特重重点头。
“兄弟们,沙袋用完,咱们就上岸。”
应和此起彼伏。
此时雨更大了,转眼间,雷雨交加,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整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耳边。
风吹得丝楠站都站不稳,脚底下的土地好像在晃动,雨简直像箭头一样,一发接着一发没完没了。整个天地都在雨水里。
她好不容易离普尔曼更近了,普尔曼也发现了她。丝楠刚感到一丝欣慰庆幸,就看见他表情突然大变,朝她用力挥手驱赶,大声说着什么。雨太大了,丝楠听不清,她也察觉到不对,顺着普尔曼的视线回头,瞳孔赫然放大,只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指向自己,而拿枪的居然刚才还担心自己安危的乔。是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认错了人吗?
普尔曼尽全力朝她飞奔过来,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枪口忽然移了方向,指向了普尔曼。
没有丝毫停歇砰的一声枪响,很快被震天的惊雷盖住。中枪的普尔曼一头栽进翻滚的河水里。而就在同一时刻,一个黑影紧跟着他跳了下去。
无论在河里工作的还是在河岸驻守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罗切斯特目眦尽裂的冲上去,可是一切都晚了,两个人完全没了下去,一点影子都看不到。“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乔想跑,被群涌上来士兵团团围住。
普尔曼掉进河里那一刻,意识很清醒,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在柬埔寨,他父亲硬要带着他和迪斐进原始森林找佛像,好不容易找到了,神佛发怒,把他和迪斐都卷进河水里,那窒息的感觉和现在真像啊。花娘说是丝楠救了他,他却害她险些被火烧死。这次丝楠不会再管他了吧,他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好,这样他们就扯平了,他把欠她的都还给她。
普尔曼合上眼睛时,嘴唇是有笑容的,只不过这个笑容很苦。呼啸的河水浑浊又沉重,他完全没感觉到丝楠在他的脑袋被淹没时,抓住了他的手臂,牢牢抱住了他,然后和他一起被河水越卷越远。
这场大暴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河岸以南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受到了严重涝灾,好在堤坝和沙包给人们逃跑的缓冲时间,基本没有大的人员伤亡。
大雨过后,晴空万里,夏日的太阳很灼人,丝楠就是被烤醒的。她发现自己挂在一棵河岸边的枯树上。脑袋涨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只迷茫了半秒,记忆就全部回笼了。
普尔曼,普尔曼呢。
她一个激灵,身体猛的一动,衣服背部的布料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裂开了一些。她连忙背过双手,抓住树干,缓缓的爬下来。双脚一落地,麻木的完全没有知觉,她只能靠在树干上,等血液回流。
这时她看见在自己不远处躺了一个人,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谢天谢地,是普尔曼。她蹲下马上试他的鼻息,呼吸轻微的几乎像没有了。他的军装上有一个弹孔,在腰侧,周围是血溶浅的颜色。他的口腔和鼻子里全是积水。中枪加溺水,那些人是真的要把他置于死地。
丝楠仰起他的头,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覆住他的嘴唇,往里面吹气,一次两次三次,,,普尔曼静静的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丝楠力气也耗尽了,她心很慌,拍打普尔曼的脸,“普尔曼,普尔曼,你别开玩笑,别装死。”
普尔曼还是没反应。
丝楠坐倒在地,难道,他真的死了。
一股子难言的酸楚和悲痛涌上来,她怔怔望着普尔曼发青的脸,眼睛越来越红,那些积蓄在她体内的河水仿佛有了知觉,从她的心口到她的眼眶慢慢淌下来,一滴一滴。
丝楠哭了。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幼时父母离婚她没有哭,穿越到乱世她没有哭,被大火灼烧痛不欲生她没有哭,被绑架险些被强奸她也没有哭,被小琼斯兰甩了也没有哭。她讨厌哭泣,那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无论她以为无论生活多艰辛痛苦,她总可能微笑着挺过去。
可是这次,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和自己作对的人死了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心里的悲伤比淹没她的水流更难以承受。
“再试一次,我要再试一次。”丝楠再次低下头,口对口呼气,反复按压胸口。回应她的依然一片寂静。
丝楠精疲力竭,嘴唇却仍旧贴着普尔曼的嘴唇,一动也不动。眼泪滴下到普尔曼眼睛上,凑凑那个高挺的鼻梁往下流,最终流到紧合的嘴唇里。丝楠就这样挨着他,默然无声的哭。她没看见普尔曼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的嘴唇自己张开,轻轻含住了她的上嘴唇。
丝楠呆呆愣愣看见那双黛青色的眼睛里有了她的倒影,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只有一条缝,虚弱的仿佛一眨眼就要死过去,可是丝楠觉得他的眼里有笑意。
丝楠立刻振作起来,一把抹去无用的眼泪,“你别动,我马上给你包扎伤口。”她起身准备找点消炎的药草,衣摆却被拉住,普尔曼注视着她,嘴唇在动,丝楠弯腰贴近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