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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阿妹还在担忧我是人还是妖这个问题,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我选择沉默,阿妹不是很快就又能见着你阿娘了么,何不届时问你阿娘呢?至于你阿娘为何怕我这个问题,圣山之上,只怕没人不怕我,当然,除了阿妹之外。”
烛渊耐心地慢慢回答龙誉的问题,说着拿开了支着额头的手,侧过头看着龙誉,嘴角含笑,“至于我的年龄问题,阿妹看着我像几岁?”
烛渊将手挡到了竹几之后,因为他十指上的银指环在嗡嗡而动,使得他双手慢慢紧握,他的身体里,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蜇人的寒流。
“二十。”
龙誉盯着烛渊的脸认真看了片刻,认真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止。”
“是的,我不止二十,不过我倒是想我真是二十,和阿妹一般的年纪。”
若是他真是二十,或许他就不用经历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么他的生命便不会是这样,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假若,“我也倒是想忘了我究竟活了多少年,年龄几何,可是我却清楚地记得。”
烛渊看着龙誉清泠得仿佛月华一般的眼眸,笑得如夜里的凉风,“我比阿妹,多活了十七年。”
十七年,那是暗无天日如堕深渊般的十七年,无尽的折磨,十七年,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阳光,连怨恨都无处宣泄。
可是十七年后,他踩着那自认为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人的尸骨活了下来,怀揣着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恨意,站在了阳光之下,他誓要那些给了他这生不如死十七年的人,生不如死。
然而他才从那十七年走出来,竟又坠入了任何人都无法将他救赎的二十年,若说不恨,那都是假的。
“你身上的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龙誉已不惊讶他的年龄,三十七,她想到过,更老一些她都想到过,不过龙誉这话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烛渊的眼神在慢慢变冷,变得黯淡,连忙道,“这个问题,阿哥还是保持沉默吧,我不问了,换阿哥来问我吧!”
龙誉嗅到了蕴藏在深夜之下的危险气息,只要稍稍触碰,便会尸横遍野般的危险气息,这小男人出尔反尔啊,说好了不能发怒的。
“阿妹怕什么呢,我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放心。”
烛渊用力松开自己拢紧的双手,摩挲着手指上的银指环,声音很凉,“我身上的伤阿妹是见过的,阿妹想问的,又是哪一处伤?”
龙誉忙摆手,很有立场地坚持道:“我不问这个问题了,我要换个问题。”
她总觉得这个问题要继续下去,她性命堪忧。
“可以。”
烛渊压制着心里的四处流窜的恨意,十七年早已过去,但是他身上的陈年旧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没有尽头也无法终结的长久折磨,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再去想,却如何都抛却不了,如今被龙誉这么一问,就像是有人将他身上的陈年旧伤用力剖开,再撒上盐,蛰得他压制在心底的恨意尽数涌了出来。
“那阿哥为什么偏要找上我?苗疆姑娘何其多。”
龙誉将满腹的疑问翻翻找找,最后确定这个是最合适的,便挑了出来。
“阿妹说得没错,苗疆姑娘何其多。”
烛渊脸上很快又挂上了他平日里的淡笑,眼里面上哪里还寻得着方才的凉意与危险,手肘抵着小竹几,往龙誉凑近一分,“可是阿妹只有一个,不是么?”
“阿哥既然不愿意说,便保持沉默好了。”
龙誉撇了撇嘴,觉得口有些渴了,不由得往前伸长了脖子看甜茶来了没有,幸好不负她这伸脖一望,她远远瞧见了有教徒提了陶壶端了陶碗走过来,龙誉看到烛渊还将手臂搭在小几上,不由伸手去推他的手臂,“阿哥阿哥,手拿开,烫死你。”
烛渊眼眸陡然一眯,浅笑,拿开了手臂。
教徒将两只陶碗分别摆到烛渊和龙誉面前,提着盛着滚烫茶汁的陶壶就要将陶碗里倒,却被龙誉接过,只听得她感谢地笑道:“谢谢小哥,我自己来就好。”
烛渊默不作声,教徒将滚烫的陶壶小心地交到龙誉手上,向烛渊深深一躬身,转身退下了。
龙誉跪坐着提着陶壶,小心地将滚烫的茶水往陶碗里倒,一边倒一边碎声道:“本来想喝酒的,但是想着喝酒对我这伤口不好,我还想留着我这条小命,所以就委屈阿哥和我一起喝甜茶代酒吧。”
“阿妹,我对你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倒很有兴趣。”
烛渊垂眸看着那红褐色的盈亮茶水从壶嘴里露出,在陶碗里注满,易怒易躁先且不说,心思变换得快也不说,心里对周遭人没存多少心思也可不论,但是这前一刻对对方还是剑拔弩张,这一刻就能和对方坐在一起品茶,这样的小家伙,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我?我很奇怪吗?”
龙誉将两只陶碗都注满了茶汁,将陶壶搁在了小几上,将臀部压到了脚跟上,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烛渊,“怎么养成的?不就是这样过日子过出来的吗,难道你不是?”
说完了又补充一句,“这茶还烫着呢,阿哥要是不怕烫死自己,就可以先喝。”
“我可没有忘记在雾踪里,阿妹狠狠咬着我的咽喉想要将我咬死的情形,阿妹敢说心里不是一直厌恶我甚至想要杀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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