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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农民兄弟们在这上面是下过苦工的。他们脚踏黄土背朝天,还要挤出时间种水果卖钱,多不容易!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感到惭愧和心痛!啊,好痛!”
苏夜奇怪地看着青年,问道:“既然感到心痛,为什么不把钱放在瓜秧下?”
青年竖起耳朵,发觉门外没人时愤愤地咬了一口西瓜,含糊不清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过是一个西瓜,那些村民自己都偷得厉害。今天你偷老钱家,明天再偷老朱家,最后发现自己也被偷了,风水轮流转,大家骂两句算了。只要别偷的过分,村民不会介意。”
苏夜沉思道:“可是这样下去,不就成恶性循环吗?乡邻之间也丧失信任,大家心里都有疙瘩,这样过日子很不舒坦。”
“卧槽,”青年笑了:“那件事才过去十年,人与人之间还有个屁的信任。兄弟我看你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奉劝一句,趁现在政策开放,赶紧想办法出国吧!天知道什么时候风向一转,你就生不如死了!”
苏夜沉默,他缓缓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出国的打算,想再观察一些人类。”
青年大口大口地啃着西瓜,嗤笑道:“你是做什么的?社会研究还是报告文学?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是学术,在中国,一切离不开政治。你想调查可以,想深入调查,先入个外国籍再说。最好是美英法三国,这三个大国都是民主国家,还是常任理事国。即便你因为某些原因被扣留了,它们也有理由有拳头和中国掰手腕,获救希望很大!”
苏夜怔怔看着青年,他嘴角和衣领上沾染着鲜红的液体,眼中跃动橙红的火苗,肆无忌惮地批判嘲讽着党政高官。说他们机构臃肿食古不化,贪慕权贵不肯退位,一边用改革鞭子抽打底层民众让他们向钱狂奔,一边又朝令夕改变更政策规定,导致下海经商的人毫无安全保障,经常发生千辛万苦签下合同,一道禁令变成废纸的惨剧。
“你说可笑不可笑?”青年口沫四溅:“改革开放以来,观念紊乱制度悖论。但凡涉及经济,政府连法律判决都变得迷乱无措,什么‘投机倒把罪’,狗屁不通!我觉得上层根本不能统一意见,时而力主改革,时而畏手畏脚。既想做妓女挣大钱,还要坚持立贞洁牌坊!”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庙门被推开,泥人抱着一捆朽木走近火堆,他把木柴放在火边烘烤,转身关门道:“大哥,我爹说过,政治这东西是天底下最脏的,咱们只管种地做生意步步高升,那些国家大事这辈子都不要再提了。”
“你这是犬儒主义!”青年大怒道:“如果全国人人都像你和你爹那样,这国家就会在沉默中死亡!!!”
“那也没办法啊,”泥人苦笑:“大哥,我爷爷是被折磨死的,他还是积极分子。但被人揭发曾给中央最大的走资派倒水喝后,那些小将们烧一大锅开水,往他嘴里灌,死的时候,满脸血泡,肚子胀得像只蛤蟆。本来也要往我嘴里灌,但是我爹哭着喊着先灌他,因为我当时只有四岁,只有四岁。”
泥人低头拣起木柴,丢在火里。摇曳的红光黯淡下来,黑烟冒起,他轻声道:“我这辈子都不想掺和政治,爷爷死了,我爹也落下残疾,已经够了。可能有些自私,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安稳活着已经很难了,不敢再关心国家大事。”
青年沉默着,现实的压力让他说不出话来。新投入的木柴被点燃,发出“噼啪”的响声。火焰映照着他的眼睛,许久后青年问道:“如果有一天,那十年卷土重来,你还继续做鸵鸟吗?你是诗人,应该知道马丁尼莫拉的诗: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时,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泥人一把掰断树枝,恨恨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和我爹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这些愤青的勇气!我并不是鸵鸟,也常看报纸新闻,但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们梦想改变世界,而我只想保全自己!”
两个人箭弩拔张,像斗鸡一样盯着对方,原本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苏夜右手托着脸颊,懒洋洋道:“吵什么,枉你们还是读书人,难道不懂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
“谁在说话?”泥人惊恐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不是人,”苏夜郑重道:“吾乃夜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