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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春日尚短,还在料峭时候,又是家中未长成的儿郎,下人并不敢上茶水,而是掺了果子熬煮的甜汤。
诸般忙乱一通,谢家主母李氏屏退奴婢,止留羽衣一个,母子俩方才得了清净。
一时寂然无话,只听得些微瓷器声响。
半刻李氏开口:“听闻苇儿贪玩,好在有知缺你。”
她叹道:“你阿爷托人带话,道晚间便到,他如此不知上进,必然引得郎君恼怒。”
谢家大郎知缺笑道:“苇弟孩子心性,但于课业上不敢半分松懈。”
轻轻带过,并不接李氏的话。
李氏道:“若如此这般便甚好。”
她朝羽衣抬抬下巴,“去将郎君为大郎捎回的包裹取来。”
她端详着谢知缺恭谨微笑的脸,道:“你阿爷在信中说,你兄弟二人必不可偷懒,他回来要查看课业。”
又说:“他给你捎回几刀澄心堂的纸并几只笔,还有一方砚台。
一会儿记得带回去,你阿爷便愿意看到我谢家儿郎百般上进。”
“知缺谢过阿爷,母亲。
不过儿子那里还余下许多,这些不如给苇弟。”
“哪里用得着你给他!
郎君给他带了鹤归斋新出的纸墨,余庆堂空怀先生手制的新砚,不然那猴儿哪里肯依?”
李氏笑得拿帕子掩了口,须臾放下,轻咳两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时候不早啦,大郎先回房读书,晚间上母亲这儿用饭罢。”
谢知缺顺势站起行礼,道:“不打扰母亲清静,儿子告退。”
少年仪容清雅,姿态端方,片刻后连青色的衣摆也看不到半角。
李氏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敛得干干净净。
她把越窑的青瓷茶碗丢在桌上,那青绿的碗盏滴溜溜打了个转。
谢家主母凝神想了半刻,“羽衣。”
她皱眉唤道,“你看大郎如何?”
羽衣示意小婢上前收拾,自己一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将李氏搀起来,“是个老成懂事的。”
她是李氏的贴身心腹,自与一般奴婢不同,“待二郎也算赤诚,在娘子跟前更是恭敬。”
由着羽衣搀扶,李氏走了两步,忽地叹口气,“我也是这般想。
虽未托生在我肚皮里,到底看顾养大,不过这情分二字,说难也易,说易也难,怕就怕这孩子生出些不该有的想头,搅了阖家清净。”
羽衣替她打起门帘,轻言细语道:“毕竟是娘子一手养大,再论到根上,那何姨娘,”
她声音压得低切,“毕竟与贱户小门里出身的女子不同。”
李氏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羽衣额上立时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去了多年,何苦再扰亡人清净?”
她拨弄着腕上青白昆仑玉的玉镯,“再不济,也是大郎生母,容不得人口舌。”
羽衣不敢多说,只低头回道:“是。”
“你素来是个好的。”
李氏拍拍婢女搀扶她的手,感叹道:“可这家里,惯爱嚼舌根,传小话的不知凡几。
也是郎君宽宏,并不爱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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