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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郑不安于位,急于夺了徐的首揆之位;旋即,我老赵也被赶到了留都,方悟出徐华亭并非休休有容,实乃嫉贤妒能,排斥异己之辈。不惟如此,徐家在江南真是无法无天,苏州知府蔡国熙秉公执法,竟然被徐家噪船羞辱!是以我听说海瑞抚江南的诏命一下,继任苏州知府溜了,便让吏部把蔡国熙复职了!”
高拱已从四起的浮言中体认出,凡关涉徐阶之事,他必须谨言慎行,是以只是报以微笑,并未接言。
赵贞吉慨叹道:“新郑啊,你我都是受过挫折的人嘞;且你我之任,都是出于皇上本意;新郑你也是磊落之士,胸无城府,我老赵也是耿直之辈,有话说当面。既如此,”他用手指了指高拱,又指了指自己,“你我就当惺惺相惜,协力专心为皇上做事。然则,有人心存诡计,交构其间,我恐新郑被其蒙骗,内阁无端生出是非,排挤倾轧,误国误己,这才登门造访,一抒胸臆。”
高拱被赵贞吉的坦诚所打动,向他拱手道:“内江,彼此打开心结,一心谋国,方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赵贞吉点头道:“我老赵自去岁入阁,愤人臣阿比成风,政体隳坏,怀私匿情,俗弊财殚,慨然舍身任事。耿耿此心,天日可鉴!亦是赵某有望于新郑者!”他情绪有些激动,继续说,“目下国家积弊已甚,新郑刚毅爽朗,文章蕴藉,有八面应敌之才,居皇上宾友亲臣之任,振而新之,在此时也,不可让也!”
高拱被赵贞吉的话激得热血沸腾,更为他能说出这番话而感动不已,禁不住大声说:“内江,谋断相资,豪杰游处!”说着,又向赵贞吉用力拱了拱手,目光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掠过,见他不知是因为老迈还是一时激动,眼角竟挂着泪花,这与张居正所描述的那个霸道、狠毒的横臣形象,无论如何也吻合不上。但不管怎样,他二人确有误解是毋庸置疑的。时下内阁五臣,李春芳、陈以勤不足以与有为,余下三人若能同心协力,一新时局指日可待。这让高拱颇感振奋,便有意化解赵贞吉与张居正的矛盾,道,“内江,江陵年轻,仕途一直顺遂,或许受不得委屈,这也可以理解,不必苛求。江陵亦是有抱负之士,又不乏谋国之才,愿我辈师师济济,协力谋国,开创隆庆之治!”
“新郑,你来了,我老赵与张子,不会再有冲突了!”赵贞吉幽幽道。言毕站起身,“新郑,你也倦了,别过!”
“不不,内江,再留片刻,我有事要与内江商榷。”高拱连连摆手,请他坐下,“内江,贵州,非用兵不可吗?”
“内阁、兵部、科道、抚臣,众口一词,皆言非用兵不可!”赵贞吉边又落座边答道。
“用兵的依据为何?”高拱追问。
“水西土司叛乱!”赵贞吉答。
“因何断定安国亨叛乱?”高拱继续追问。
“抚臣奏报。”赵贞吉如实道。
高拱提高了声调:“水西,本大明疆土;土夷,亦天子臣民。果叛乱,征剿可也;若仅是部族内部仇杀,抚臣、兵备出而主持,遵律法、酌彝俗为其两解之可也,朝廷为何兴师动众出兵挞伐?”
“喔呀!新郑可谓深谋!”赵贞吉恍然大悟似的,继之又面露难色,“可是挞伐之令已下,焉能收回?”
高拱见在赵贞吉这里有缓和余地,便试探着说:“诏命甫下,势难收回。然则,可否变通一下?此事我未与闻,不便出面,就请内江给抚臣王铮修书,嘱他不必急于进军,甚或暗中暂停征讨,待朝廷另作区处,如何?”
赵贞吉思忖片刻,道:“不妨一试。”
高拱顿感赵贞吉爽快,确是可合作共事之人,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踌躇着要不要向他略作暗示,赵贞吉已起身抱拳,“新郑,上紧投本,早日陛见,到阁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