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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想象,宋鸣珂听了这昏言悖语,会作何感想。
而他,该以哪种方式,把自己就地掩埋?
霍锐承从弟弟怒目中感受到了飞刀的凌厉,又不晓得如何安抚,只得找个借口,丢下二人,迅速开溜。
“心有所属?”宋鸣珂觑向恼羞成怒的二表哥,语气尽是玩味,“看不出来呀!坦白从宽,不可欺君呀!”
“陛下莫要听我哥胡说八道!他信口雌黄,拿我寻开心而已。”
霍睿言本不屑人后说闲言,而今情急之下,唯有把亲哥卖了。
宋鸣珂料想他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沉稳,内里不过是个腼腆少年。
瞧他心虚的模样,想必有心仪女子之事,不假。
是谁?为何不能坦诚?改天得试探一番。
为化解不尴不尬的气氛,表兄妹继续分吃糕点。
不多时,殿外细雨初歇,灰云缝隙间漏下几线阳光,大有放晴趋势。
宋鸣珂见状,下令未时到猎场走动走动。
按理说,霍睿言该回去准备,他迟迟未离开,只因认定元礼今日异常古怪。
此人不但来得过早,还特地备下饮食,神色不复往日磊落……莫非,糕点或梅花蜜有问题?
借吃东西、点茶等诸事,霍睿言堂而皇之赖在殿阁,一呆就是一上午。
细察她言谈、饮食一切如常,略显困顿,他关切问道:“陛下夜里没睡好?”
“倒也不是,下半夜醒了一回,看书到天亮。”宋鸣珂打了个哈欠,连忙以小手捂住。
“陛下勤学苦读,更应注意歇息,不可过分操劳。”
宋鸣珂努了努嘴:“二表哥你不也挂着两乌漆漆的眼圈么?好意思说我!”
霍睿言记起没睡好的原因,面露羞惭,低头盯着地砖,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二人草草结束午膳,见为时尚早,拿出小闲章把玩。
宋鸣珂不爱练字,不擅丹青,却独爱搜集各类好玩的小物件。
去年无意间看到霍睿言刻的闲章,她爱不释手,对印章的材质、形态、雕刻、字型,皆予以极高赞扬,还眨着大眼睛问,可否送她两个。
他这二表哥唯一的软肋就是她,顿时被哄得心花怒放,一有闲情便给她刻,数月下来,已积攒了一大堆。
时人的闲章,多为自拟词句,或撷取格言警句,作用无非引首、压角、标记收藏鉴赏,亦有刻上斋、堂、馆、阁居室为记,而宋鸣珂的癖好却极为另类。
霍睿言曾为她刻过“朕不食饴”、“尔等是球,速滚”等莫名其妙的句子,今日则顺应圣意,在纸上画“毛瓜”二字的小样。
作为天子,居然要用各类匪夷所思的文字作章,真教他啼笑皆非,每次都得按捺笑意,方可完成。
此际,殿中静谧,余桐进进出出,张罗出行事务。
宋鸣珂靠在短榻一端,手撑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霍睿言努力忍笑、认真描摹,越发觉得,逗弄二表哥是件极其过瘾的事。
他笑容浅淡,注视白纸墨字的眼神……仿似焕发出她不曾见过的光彩。
当他不时抬眸朝她微笑,某种近似于宠溺的亮光,被他刻意藏起,流露的只是寻常且尊敬的和善。
逐渐地,他的轮廓越发模糊,化为明晃晃的光彩。
…………
画了不同样式,霍睿言想征询宋鸣珂的意见,蓦然转头,惊觉她已歪倒在短榻,双眼闭合,睫羽轻垂。
褪去故作威严的神态后,愈发婉约柔美。
他呆然出神,舍不得唤醒她,只想静下心来,趁无旁人在场,好好珍惜仅属于他的美好时刻。
眼前的小少女,以豆蔻之龄而居庙堂之高,绯袍挂体,金玉悬腰,脸上抹了一层粉末,显得皮肤偏暗淡。
搭在一旁的小手则光洁白皙如玉,嫩得可掐出水来。
偏生右手中指关节处,因近一年日夜执笔而生了层茧子,粗硬砥砺,与她的真实身份全然不符合。
在父亲仙逝、母亲无支援、异母兄弟虎视眈眈、朝臣质疑的情况下,她一声不吭,默默替患病的兄长扛下重责。
这一切,本不是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该承受的。
而他这二表哥,是时候以另一种形式守护她,辅佐她。
分不清愣了多久,霍睿言回过神来,身子柔柔前倾,温声轻询:“陛下若困乏,到软榻上躺一会儿可好?”
“嗯……”
宋鸣珂懒懒应声,却连头发丝也一动不动,又陷入深睡中。
小坏蛋!一心想着给他赐婚,自己却跟元礼走那么近!
霍睿言愤懑弯下腰,小心翼翼伸出两臂,将她横抱至怀内。
肩头瘦且窄,宽松外袍掩饰下的纤腰不盈一握,比想象中还要轻软。
她水润小脸紧靠他坚实肩膊,如一团柔棉,瞬即抚平他的恼怒。
他心中天人交战,脚下如履薄冰,谨慎走向东侧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