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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忘记了,当刀兵降下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除了任人宰割,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到。
包拯处置了陈氏,豪门大户无一不惊。
他们惊恐的不是包拯杀了陈氏的人,抄没了陈氏,而是包拯将陈氏的人发配去了辽地。
身处在辽地的那些厮杀汉,若是知道了留在江宁府老家的家人被陈氏给欺辱致死了,他们要是不折腾陈氏的人才怪。
军中袍泽情深,又有同仇敌忾的性子。
只要陈氏犯事的文书拍到了辽地监军手里,立马会被传扬的人人皆知。
陈氏,完了。
不是被杀没了,也不是被抄没了。
而是被一个发配弄没了。
江宁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对他们这位新知府的印象就是狠。
狠到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
包拯坐镇了江宁府以后,什么也没干,就是查案、抄家、杀人。
第三日,苏州知州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到江宁府,脑袋瞬间就挂到了旗杆上。
第四日,城中的大盗被捕,游街半日后,被斩首。
第五日,有乡民状告豪门大户侵占民田,害人性命,包拯带人上门查问,在豪门大户别院的枯井里,挖出十一具尸骸。其全家被捕,砍头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
包拯在江宁府,什么也没干。
就是查案,再查案。
包拯也算是地主家的儿子,深知地主的秉性。
他知道那些豪门大户不把佃户、仆人当人看,多多少少都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他只需要查案就行。
有人告状他就查,没人告状他就翻陈案。
状告包拯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样飘进了汴京城,飘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内。
王曾手握着一卷奏疏,脸黑如铁,他盯着寇季,浑身哆嗦着道:“你真是挑了一个好刽子手!”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奏疏扔到了政事堂正堂内的大案上,伸了一个懒腰,侍从官立马端过了一碗莲子羹放在了他面前。
他浅尝了一口,放下了碗,不咸不淡的对王曾道:“人是官家挑的,又不是我挑的。”
王曾愤怒的道:“九百多性命,一万多人被发配,如此大的手笔,你让朝廷如何向天底下人解释?
就因为他们想烧常平仓?”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他们敢拿常平仓做要挟,那就要做好被处决的觉悟。你又不是初出茅庐,你应该明白,常平仓乃是朝廷稳定地方的根基,谁动谁死。”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只是想少,但是没少。”
寇季打着哈欠道:“等他们烧了,那就晚了。运城的常平仓可担着供养多个关口将士们的重任。
粮食若是没了,几个关口的将士们,就要反了。
所以他们就不该打常平仓的注意。
他们被杀,亲眷被株连发配,也是咎由自取。”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起身,怒吼道:“就是因为他们想了想,九百多人的性命就没了?!”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敢打军粮的主意,别说是九百了,九千都得杀。”
说完这话,寇季撇撇嘴道:“你别光盯着韩琦不放啊。包拯在江宁府杀的也不少。你怎么不说包拯呢?”
没错。
寇季和王曾刚才议论的是韩琦。
相比于包拯通过查案的手段收拾江宁府的豪门大户。
韩琦的手段就简单直接多了。
韩琦到了运城以后,什么也没有干。
足足睡了大半个月懒觉。
然后让人放出风声去。
说是朝廷派他到河东,就是为了将河东的兵户全部迁移到辽地去的。
河东的豪门大户就慌了,河东兵户数量可不少,全部迁走的话,河东豪门大户可就没有人压榨了,府上用的俏丫鬟都不一定凑得齐,更别提找人种地了。
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常平仓没了,韩琦就在河东待不下去,会被罢官去职。
这话倒是没错。
韩琦身为河东之地的主官,若是常平仓有失,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豪门大户根本不知道风声就是韩琦放出去的。
然后豪门大户的人就勾结了一群大盗,准备去烧常平仓。
结果还没烧,就被擒获。
韩琦揪着那些大盗,一下子就像是提溜土豆似的,提溜出一串。
九百多人被砍头,一万多人被发配。
数十家豪门大户被查抄。
当地剩下的豪门大户对韩琦畏惧如虎,纷纷闭门不出。
陈尧咨上书,直呼韩琦是狠人。
韩琦并没有在乎这些,如今正在河东豪门大户的配合下,给那些兵户的家眷打点行囊,送他们去辽地找丈夫、找儿子、找兄长。
寇季就是知道韩琦的性子,所以在给韩琦的公文中,让韩琦收一收手。
寇季若是不给韩琦去公文的话,韩琦能将河东为富不仁的豪门大户全弄死。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就是韩琦的风格。
既然朝廷派他去河东杀人立威,他自然要将威风立足。
让寇季敬佩的是,狗日的在河东杀了九百多人,株连了一万多人,愣是没担上什么恶名。
如今万民伞都收了两把了。
当地的蒙学山长还通过一字交子铺的渠道,向朝廷递书,豪迈的说明年的蒙学花销,河东之地不需要朝廷出钱了。
韩大善人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
如今弹劾韩琦的只有一些跟河东豪门大户利益有牵扯的官员,以及一些在朝的御史等人。
新任御史中丞陈尧佐,带着满朝御史,疯狂的批判韩琦这种钓鱼执法的行径。
王曾对韩琦的做法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王曾在堂上咆哮道:“包拯杀人,杀的有理有据。那些人背后背着人命官司,桩桩件件都有证据,他们该死。
韩琦呢?
诱人犯罪,草菅人命。”
寇季平静的道:“可地方上递上来的奏折,韩琦被夸赞成了万家生佛,包拯被描绘成了人黑心黑的恶鬼。
难道是地方上的人眼瞎吗?”
王曾愤恨的道:“那是因为韩琦查抄的一部分浮财,分润给了地方,收买了人心。包拯将查抄的钱财一文不剩的交给了朝廷。
你只看到地方上将韩琦夸赞成了万家生佛,难道看不到朝中文武破口大骂韩琦吗?”
王曾说的没错,朝廷和民间对韩琦和包拯的评价完全是两个极端。
韩琦在民间好评如潮,在朝中却被喷成了臭狗屎。
包拯在民间其实也有好评,但大多都是百姓,民间那些官员基本上都在上书弹劾包拯。
朝中也有不少跟江宁府有利益牵扯的官员弹劾包拯,但是王曾、陈尧佐等一众重臣,都觉得包拯做事合规矩,是个不错的干吏。
有朝中重臣牵头,他们的门生故旧自然景从,一些墙头草也跟着夸赞包拯。
所以包拯在朝堂上也算是好评如潮。
“收买人心?”
寇季失笑道:“王相这话有些夸大吧。韩琦不过是将一些不好上缴国库的浮财,分润到了河东各地的蒙学而已。
他有权留下一部分浮财充入地方府库,做地方修桥补路、赡养孤寡之用。
他自己又没拿一分。”
王曾喝道:“慷朝堂之慨,让百姓们说他好话,难道不是收买人心?”
寇季反问道:“那那些河东之地官员也说他好话,怎么解释?一句畏他如虎,怕是解释不过去吧?
读书人可是有风骨的。
难道河东上下所有的官员都是软骨头?
再说了,蒙学建立之初,确实是朝廷出钱。
可随着蒙学不断的发展,如今已经相继出现了一些主动承担花费的地方衙门。
比如渤海府,知府苏洵,借着渤海府府城一些公家铺面的租金,供养了渤海府所有蒙童所用的吃食、衣物、蜡烛等物。
又在渤海府举行鱼王、参王等海产的扑卖,募集了蒙学所需的钱财。
如今已经上书朝廷,取消给渤海府蒙学拨款。
此事奏上来以后,朝野上下可是一片称赞声。
韩琦身为河东之地的主官,效法渤海府,为河东之地的蒙学谋福,这可是善政。
如此善政,应当大大鼓励才对,为何就成了收买人心了。”
王曾瞪着眼,喝斥道:“此事老夫就当它揭过去了。那韩琦在河东之地诱人犯法,草菅人命,又作何解释?”
王曾自从病愈以后,每次和寇季说话都是这般。
寇季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他找茬吧。
也不算。
韩琦虽然将朝廷交代给他的差事办妥了,可手段确实有些不妥。
但寇季并不认为韩琦草菅人命。
因为韩琦查抄的那些豪门大户,除了找大盗要烧毁常平仓外,也犯过其他事情。
每个人都有必死的罪状。
韩琦杀他们,发配他们家眷,那是罪有应得。
要知道韩琦钓出来的豪门大户,可不仅仅只有数十家。
一些没做过大恶的,被人蛊惑的,韩琦都遵照寇季之前的叮嘱,饶了他们一命,只是罚了一些钱财而已。
韩琦唯一做的不对的就是钓鱼执法。
但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寇季有必要帮韩琦解释清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