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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跄跄的回到清凉殿,回忆着出征前,他们在清凉殿的种种,这痛便更添了几分。
“君卿,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若是有什么差池,我纵然血染江山也是换不回的。”
那时,夜绛洛满眸倔强,认真的诉说着。
晏君卿认真的回想着,心中怅然不已。
他以为他死了,便可换来她一生安宁,却不想,除了生灵涂炭,伊人憔悴,别无其他。
岁月静好,波光潋滟之间飘荡着残花点点。
这一夜,谁的心弦凌乱不止,谁的眸间痛惜流转,谁的心事扰了一池碧水。
当阳光再次飞上枝头,倾泻在明媚妖娆的桃花上时,夜绛洛睁开惊慌的眉眼。
扭头没有晏君卿的踪迹,她便赤着脚一路朝清凉殿寻去。
身后是一行紧随不舍的婢女太监,以及暗中保护不曾现身的影卫。
赤脚落地冰凉,她却浑然不觉,不停的喊着:“君卿……君卿……”。
睁开眼眸的那一瞬间,她有多么的害怕惶恐和不安。
因为失去过,所以,即使失而复得,依然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晏君卿睁开倦怠疲劳的眼睛,迅捷起身,披上一袭素锦白衣,大步流星的朝清凉殿外走去。
刚刚行至殿门口,便看见女帝陛下一个猛扑,扒在晏君卿的身上死活不愿下来,“君卿,我以为你又不见了……君卿……君卿……”
晏君卿瞟了一眼不远处侍立的婢女太监,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打横抱起小狐狸。
小心翼翼的将夜绛洛放平在床榻之上,他亦躺在她身畔,轻柔的环住她的腰际。
“别走,君卿,别走……”夜绛洛缱绻在晏君卿的怀里,像堕入魔障,絮絮说着同一句话。
“陛下,更衣上朝吧。”晏君卿无奈,柔声劝说道。
“我如果每天什么也不用干,就这样和你躺在一起该多好。”她抓着他不放,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安全感,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她却感觉不到半点安心!
晏君卿凤眸低垂,叹息一口气,起身将她抱起来,摆在床沿上坐好。
屈身蹲下,柔声细语道:“陛下要以社稷为重,要体恤天下苍生才是明君之举,臣永远不会离开陛下,此生此世,为尔而已。”
“我本来就是昏君,就要以君卿为重,体恤君卿才是我该做的事情。”夜绛洛被顺毛,抬起头来粲然一笑,眸光清澈纯然。
一把抱住晏君卿的脖颈,将小小的黑脑袋搁置在他银色的发丝上,鼻尖萦绕着他仿似与生俱来的淡雅竹香。
晏君卿轻拍着她的脊背,良久,他清韵悠然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人,为陛下更衣。”
夜绛洛迅速松开晏君卿,撅着嘴巴,皱了皱小鼻子,眸眼中只剩下三个字:我、不、要!
不要上朝不要见大臣,不要不要不要……
你不要的也要——晏君卿瞪她一眼,退到安全范围内。
冷静寂然的看着婢女和太监小心翼翼的为夜绛洛穿上浓墨重染暗龙涌动的广袖长衣。
暗红色绸带紧束着她纤细的腰肢,头上十二玉旒倒垂,隐遮圣颜。
一切收拾妥帖之后,夜绛洛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直笑:“怎么样?我漂亮吧!”
“…….”晏君卿微愣,过分迅猛的雷电导致他大脑短路,半天说不出只言片语。
看晏君卿不回答,夜绛洛昂首阔步朝铜镜前走去。
左照照,右照照,突然自信满满,得意洋洋的说道:“真帅!”
一旁的宫女太监成群倒地,口吐白沫,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
这女魔头原本就其貌不扬,如今灼伤的疤痕好似狗皮膏药贴在脸上,哪里跟帅字沾边了?
丹陛上,夜绛洛一袭黑色龙袍威严无比。
丹陛下,群臣鸦雀无声,瞠目结舌的看着女帝陛下脸上那暗色疤痕。
“朕这是不小心摔伤,摔伤的。”夜绛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理直气壮的拍案而起,话语中却气势不足,心虚有余。
摔伤?女帝陛下连日一直称病,不曾上朝。
再次上朝竟然摔得容貌尽毁,摔得也真是忒狠了点吧?
群臣跪地,连连高呼:“请陛下珍重龙体!请陛下万万珍重龙体啊!”
听着群臣关怀备至的呼喊声,夜绛洛表示对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全民举动很满意。
片刻后,她一根手指划过下颔,轻轻一笑,“朕身体无碍,相爷又自幽城回朝,实在可喜可贺。”
晏君卿一袭白衣飘然柔雅,银色长发如月辉倾洒。
他面容清冷,不温不火,缓步上前,好似踏风而来。
曲膝跪地,低首臣服:“臣有愧圣恩,还请陛下恕罪。”
“爱卿为朕巡视幽城本就有功,无罪,无罪。”夜绛洛坐朝大半天,产后烧伤的身体早已经受不住,喊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心知晏君卿回来,夜绛洛势必迫不及待,深得君心的群臣即使有事启奏也无心启奏了。
反正晏君卿已回朝,还有颜念在,再不济还有楚王夜醉壁,着实不用把希望放到夜绛洛这个昏君头上。
看群臣不言语,夜绛洛淡然表示,既然没事儿,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走不送。
在群臣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时,摆摆手,自行开溜。
帝宫的桃花园里,桃花烂漫绽放,入眼便是铺天盖地的粉。
月华流光,倾泻一地,簌簌桃花,婀娜如云。
夜绛洛一下朝便拉着晏君卿坐在漫天桃花园里晒太阳。
此刻,右相颜念坐在昏黄烛火掩映的书房里,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看着那落得两人高的奏折。
同样是丞相,就一个左右之分,待遇怎地就如此天差地别!
用夜绛洛的话来说,就是:“颜念啊,君卿他身体不好,你就多担待一点儿吧!”
可在他看来,晏君卿吃得饱,睡得香,上得了天,舞得了刀,翻得了墙,抱得了陛下,生得了孩儿!文绉绉的说就是,晏君卿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上能忠君,下能爱民,无愧祖宗,子嗣兴旺!
哪个地方看出来他身体不好的?昏君!你是那只眼睛瞎掉了才看到的!
桃花园内,簌簌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残花败蕊之间暗香拂动。
晏君卿看着她依稀娇俏的容颜,偌大一块伤痕烙在她的脸颊上,痛在他的心上。
“还疼么?”晏君卿心疼的眸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脸色略显苍白。
听得耳畔幽竹清雅,如流水叮咚般悦耳的声音,她笑得满足而澄澈。
缱绻在晏君卿的腿上,仰面便是他素净俊雅的容颜,就这样,就好,比什么都好,为此失去一切,她都在所不惜。
夜绛洛不说话,晏君卿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长眸带笑,光华流转不息,爱意翻涌无限。
直到深夜,夜绛洛在他的怀中睡着,晏君卿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打横抱起,搁置在朝凰殿,吩咐女婢与太监好生照看。
花阡陌自从被带到帝都以后,就一直囚在御花园深处的一处茅屋里。
那里本是御花匠居住的地方,花树掩映。
小小的院落极致优雅,百花齐放,只是,周围影卫重重,如这百花一般繁多。
晏君卿一袭白衣飘然屹立与花海之中,暗夜之中,美到令人窒息。
那般风华绝代,遗世独立,飘然若仙的姿态,仿佛能让世间万物都忘记轮回,举手投足的瞬间,便已让人万劫不复。
站在两片门扉前,晏君卿轻启薄唇,淡淡道:“花阡陌。”
僵硬简陋的床板上,花阡陌蓦然睁开妖娆妩媚的眼眸,缓缓起身,掀开单薄的锦被,眸底深沉,嘴角扬起一丝淡漠嘲讽。
茅屋的房门咯吱作响,毫无征兆的被推开,里面一个艳丽的人儿,姣好的面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风情万种。
她高挑的身子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花开成海,她一袭暗色青衣踏着一地月华,缓步而来。
直到晏君卿的面前,才巧笑嫣然道:“若是大殿下还是为了夜绛洛脸上的伤势而来,我劝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晏君卿深沉的眸子紧紧盯住花阡陌。
花阡陌却笑得云淡风轻。
四目相对,她眼中刻骨铭心的恨意与萧索一览无余。
这个女人,一直落寞孤独的活着,如离歌一曲,本身就是泪。
她以为,世间人痛苦便可解脱她一丝的执念与心如死灰,她以为,恋人离散伤悲便可解她一捻相思与痛苦,她以为,得到了他就会得到那个已然逝去之人的温暖。
“要怎样你才会为她治伤?”晏君卿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力,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
他这般风雅高贵,骄傲清冷的人,竟为了那个抽风怪求她?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爱他的女人他都不屑一顾,却偏偏能为了一个夜绛洛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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