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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挂回去?那让我刚才摘他干什么?”
听到又挂尸,范达一脸懵懂,不知是什么道理,倒是范长旺道:“按你兄弟的吩咐做,洪家子弟既不敢拦着你摘尸,就不敢拦着我们挂尸。
再跟族里人把话传下去,这是洪家那边故意要来害我们范家,凡是姓范的,都要把嘴给我管严了,谁若是吃里扒外,就别想再进祠堂一步。”
范长旺对上洪总甲固然弱势,但是能做到吃绝户产逼死人命的地步,对于本族的控制力,却是毋庸置疑。
洪家几个子侄只能负责看管现场,如果范家埋尸抛尸,他们能指出地点就是极限。
要说阻挠范家挂死尸,那多半是办不到。
范长旺的院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有人烧水,有人为差役准备茶饭。
范进摇着折扇,如同戏台上的诸葛武侯统筹调度,吩咐着该如何准备,以及如何应付上差。
洪家那两个看守死尸的族人,也被范进叫到眼前说着什么。
随着他的言语,两个洪家人脸上神情几变,先是迷惘后是怀疑最后是恐惧,接下来便是不住地点头。
到最后范进送两人出去时,三人满面笑容,一望可知,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农人对于读书人,都有一种既崇拜且畏惧的情绪,即使那些剪径强人,一旦成了规模,也希望有个读书人担任军师出谋划策。
范进的书生身份加上范长旺的支持,让这些范家子弟对范进的吩咐言听计从,全都按着他的吩咐执行并不稀奇,但是能把洪家人震住,就得说他的话术确实了得。
范志文远远的看着范进,并不敢靠近他。
论年纪,他比范进大十余岁,又考过县试算是有见识的那一类人。
可是当人命发生时,他只感到惊慌失措,接下来便是深深自责。
爷爷逼死七奶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用这份产业供自己读书进学。
可以说,七奶奶有半条人命,是丢在自己手上的。
一想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因自己而消逝,身体在自家门上飘来飘去的模样,范志文的腿就忍不住打颤。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大红袄裙的尸体就在眼前飘来飘去,似乎是在喊着还命,又似乎是在喊着还地。
每一念及此,就让他五内如焚,汗如雨下。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范进可以泰然无事的在那里调度安排,谋划着如何让这条冤魂冤沉海底。
大家都是读圣贤书的,圣人要求弟子做好人,做君子,包庇人命,武断乡曲的勾当,显然与圣人教导相违背,这从道理上说当然是错的。
可是他的行为又正是是在帮助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祖,自己和他,圣人和家族,到底谁错了?
“洪家有人在刑房任经承,于衙门里有人,如果这一切是他们搞的鬼,我只怕衙役来的时候,不好对付。
还有啊,他家有个秀才的……”
范长旺回过神来,却又想起另一件要命的事。
平素里来催粮催款的吏,都已经可以让自己疲于应付,这次犯了人命大案,来的衙役又该怎么打点。
范进摇头道:“大伯别慌,越是人命案,我们反倒越安定。
若是在别处,或许来的是典史加上刑房的人,可是在南海县,人命案必然是县令亲临。
别忘了,三生做恶,县城附廓。
南海县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那些衙役随着县令同来,一如小鬼伴着阎王,哪还敢自己乱跑乱动,茶饭该预备还是要预备,但是打点常例能免则免,否则反倒落了他口实。
宁堵城门,不堵海眼,留着银子供阎王,也好过供小鬼。
至于洪家那个秀才,我记得是在社学做附生,就算是他想来,也未必能分的开身,不用担心。”
南海县作为广州附郭县,县衙位置在广州城里,距离大范庄有四十五里的距离。
受制于科技条件和交通环境,这个距离足以让大多数大范庄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官。
大明朝吏不下乡制度,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客观的条件所影响,官员就算想下乡,也分身乏术。
刚下过雨的道路泥泞难行,进一步阻碍了行程,直到天色过午,才有几骑马,向大范庄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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