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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武艺高强之人,在纪律性上就无法保证。可如今在戚金的教导之下,这些士兵已经脱胎换骨,学会了无条件执行长官发布的命令,哪怕是让他们现在去送死他们也只会选择服从而不是问为什么。
望着目光可及范围内,那些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宗室子弟,戚金心中暗笑:凤子龙孙不外如是,朝廷还是要靠张相爷、范老爷这样的栋梁来撑。
察院的角门这时候打开,张铁臂从里面走出来,朝戚金点点头算是行礼,随后大步流星向着那些宗室走去。随后只见奇怪的一幕发生,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且有着尊贵血统的朱家子孙,开始向后退却,队伍阵阵散乱,有人开始试图逃跑,还有人忙不迭地扔掉了手中棍棒。
戚金当然知道,这种威慑力跟张铁臂无关,即便是武功盖世之人,也不可能以一敌百。这些人怕的实际是自己这些官兵,可是这些官兵也只能摆个样子,其实没人敢真去攻击那些朱家子弟。只不过是自己这边的场面吓破了宗室的胆,再者就是范进的安排恰到好处,既不示弱,也不会主动把事态引入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以这一次的胜利,归根到底还是范进的安排为主,自己这些士兵就像是张铁臂一样,只能算一件道具,真正的本事还是看范进这个书生的手段。
一剑能挡百万兵,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吧?戚金心内想到。
这时,只见那些宗室里几个上了年纪的已经丢了武器随着张铁臂向察院走来,边走边点头哈腰,丝毫看不出其是凤子龙孙。等路过身边时,戚金依稀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范老爷真的答应给我们补发禄米?还要授田?这……读书人可不能骗人啊。”
夜晚,代王府内。
一声脆响,精致的官窑定烧瓷瓶在金砖上化作无数碎片。因为贪凉赤着上身,下着扎脚裤的朱鼐铉两眼赤红青筋暴起,指着眼前几人骂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成么?本王怎么告诉你们的?去,让他们打起来,趁乱杀几个人,让范进彻底说不清楚,到时候就算想不死都不行。现在事情搞成什么样?被几个官兵就吓住了?你就让他们冲上去,我就不信官兵敢朝他们动粗。”
眼前几个武师模样的人满面惭愧道:“千岁息怒,小的也是没办法,那些官兵是京师来的,跟咱们本地素无瓜葛。就算真打了人,只要范进有意袒护,咱们也不可能找到真凶。那些人虽然穷但是没有傻子,这个关节自己也猜得出。若是那些兵熊一些也就算了,偏偏如狼似虎,谁还敢上去送死?他们不动,小的们哪敢动手,这一杀人只怕露了马脚牵连千岁。再说范进身边也有高手护卫,小的们看他早有防备,只怕那些高手也在暗中窥伺。万一小的被他们抓了现行,想要自保都很困难了。”
朱鼐铉眉头紧皱,“他有防备?这怎么可能?除非……有人出卖我?”
一名武师道:“千岁,这事除了您就只有张家人知道,会不会是他们?”
“这不可能!这主意是他们想出来的,怎么可能又去通风报信?再说张家的田地与我代王府的田地交互,大家荣损与共。要是真让张江陵的恶法推行,我没好日子过,他们也别想好!至于说通风报信的,依我看跑不出那几个没用的窝囊废!”
他将牙一咬,挥手道:“你们几个替本王做一件事。我要让那些人知道,这大同城姓朱不姓范!谁敢出卖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张府。
密室之内,一桌便宴正在进行当中,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张遐龄一手执杯,一手捻髯摇头叹息道:“天家苗裔横行不法之事做得多了,地方上拿这帮混世魔王也没办法可想。老朽不过一个商人,又怎么敢招惹他们。说来惭愧,如果不是退思与凤盘有师生之情,就连通风报信的事,老夫也不敢做。退思不要笑话老朽老而无用就好。你就算是包公再世,也只是流水,代王府则是石头。水流而石不转,老夫乃是本地人,其中苦衷还望体谅。”
范进满面赔笑地斟了杯酒递过去,“这次多亏老人家提点,才算是把这帮人应付过去,晚辈感激还来不及,哪还敢笑话。不过要收买这些凤子龙孙也不容易,得有一批粮食塞住他们的嘴巴才行,晚辈在此人生地不熟……”
“好说。退思是凤盘门生,大家乃是一家,老夫自当竭尽所能。不过退思也得体谅一下老朽,在商言商,我们张家子弟众多,都指望商贾为业,你也不要让老朽太为难。像是之前郑范溪就以军情紧急为由再三行文,要我们这些士绅联手抑价,稳定市面,这怎么做得到呢?”
范进摇头道:“郑范溪实在太过冬烘,一看就是只读过书没做过生意。现在这个时候市面本来就不稳,如果粮食卖的便宜,老百姓就会疯狂屯粮,出多少粮食都会被买光,那样市面很快就无粮可卖,那才会人心动摇。这件事决不能按他的办法办!相反,粮价还得涨。晚辈这次运了那么多银子过来犒赏三军,市面上银两变多了,粮价不涨,岂不是要被他们把东西买光?再说老爷子帮了晚辈这么大忙,也不能让您吃亏,这些粮食就得从市面上赚回来。”
张遐龄点头笑道:“退思说话果然通透,不愧国朝少年才俊,比起郑洛那等迂腐之人,远胜十倍。他日若能开府建牙,必可大展宏图,成就一番功业。”
范进摇头道:“晚辈这点岁数,哪里敢想那么远的事。且先当好这个差事再说。出发之前人都说放巡按是个肥缺,几十万两粮饷过手,中间就能赚出好大一笔款子。哪知全不是那么回事,规费是有,但是也不过两三千两,实在少的可怜。”
张四端道:“怎么?退思也闹穷么?”
“师叔,小侄也是堂堂一须眉,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一妇人?您是不知道,出京之时小侄本来满心欢喜,以为可以领略下北地风光。谁知大小姐非要随行,结果一路上把我栓得死死的,表面上说随便我去哪里玩乐一概不问,实际上派丫鬟监视着,弄得我到现在,都未领略北地三绝的风光。”
张四端哈哈一笑,“蔚州城墙、宣府校场、大同婆娘。前两者也没什么好看,倒是最后一绝,你们少年人多半是难以抗衡。其实你想领教也没那么难,叔父给你安排,你夫人大家闺秀,总不能到我府上搅闹。”
这时张四象忽然道:“那倒也不必,所谓大同婆姨不过泛泛之谈,也不是个个出色。退思曾在十里秦淮开过眼界,庸脂俗粉哪里能入眼?要说大同婆姨,如今察院衙门内不是有现成的?”
张遐龄咳嗽一声,“这像长辈对晚辈说的话么?即便是便宴,也太过荒唐了。我看你们的酒都有些多了,来人,送退思回察院衙门,免得回去晚了,大小姐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