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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风尘仆仆的云川来使,将信件交给裴獗,又双手将存放着软鞭的匣子举过头顶,当着裴獗的面,朗声道:
“此礼,是云川王献给皇后娘娘之物,请娘娘笑纳。”
冯蕴心里跳了一下,笑道:“替我谢谢大王。”
紫檀木的匣子,是精工巧匠所造,以前就放在冯蕴的书房里,来来去去的人都能看到,很眼熟……
裴獗看了一眼,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没有作声。
冯蕴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紧。
很想,找个机会把淳于焰掐死。
但也就一个瞬间,她就平静了下来。
让小满将匣子放在一侧,没有去打开它,而是笑问来使。
“云川王身子骨可还利索?”
来使道:“谢娘娘记挂,大王尚好。”
冯蕴微微含笑,“平安就好。”
来使走后,裴獗没有多问什么,冯蕴也不在他面前找不痛快。
当年她差葛广去云川,将鞭子交还淳于焰,这事没有告诉裴獗,倒也不是存有什么心思,而是私下里跟淳于焰那几分交情,裴獗一贯不喜,她才懒得讨嫌。
谁能料到事过多年还会有回旋镖?
淳于焰为人更坏了。
以前是恶人。
几年下来,这是半分人性都无了。
她内心骂骂咧咧,面上风平浪静。
裴獗也很平和。
户外大雪天,营帐里烧着炉火。
一张小几,一个酒壶,二人对坐,舆图就摆在旁侧,他在认真地看……
而那个一直让冯蕴觉得扎眼的紫檀木匣子就放在裴獗面前的小几上。
营帐不像花溪的庄子,就这么大,没那么宽的地方,让她藏东西……
不对。她为什么要藏?
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冯蕴想明白了,决定不再一个人暗耗力气……
“陛下……”
她一开口,裴獗就抬起眼来。
双眼黑沉沉地看着他,微微倾身,俊朗的五官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神情却格外平和。
“有个想法,要与众将商议。蕴娘也听听。”
冯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众将到来前,她亲手煮茶,添杯,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个匣子放入了衣箱里。
裴獗只当没有看见。
冯蕴也以为他没有发现。
松一口气,款款回身就被男人一把拽了过去。
“手掌摊开。”
冯蕴坦荡得很,微仰脸庞,笑着看他。
“淳于焰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为此生气,他可就要得意了。”
“谁说我生气?”裴獗云淡风轻地说着,眼神里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就在冯蕴解下防备,以为危机过去,他竟在她掌心重重一拍,然后将人拦腰一抱,就往营帐的内室里走。
大白天的……
冯蕴看到小满迅速缩回去的脑袋,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丹郡大营这些天,裴獗其实很忙,又或是老夫老妻久了,他早不像当年那般,一见面就像火烧了脚背,急不可耐,所以,二人只有那么和风细雨的几次……
若说他以前是猛虎,现在就是家猫。
猛虎看到猎物,二话不说就会扑上去,恨不得撕碎了,嚼巴嚼巴连皮带骨一起吞咽下肚。
家猫不是……
家猫平常吃得好,也吃得饱,胃口都满足了,不会那么着急。有的是玩耍猎物的闲心雅趣,最喜欢的便是看猎物晕头转向,崩溃求饶,难忍难耐地缠着他讨要解药……
大营里人多,营帐又不隔音,为免动摇军心,他这阵子尤其收敛……
所以,冯蕴根本就不信他会做什么。
横下心来,不肯求饶……
于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午后,这个声称不生气不吃味的男人,将她按在营帐的窗边,让她背过身去,弄得整个帐子仿佛都要颤抖起来……
冯蕴腿脚发软,全然站立不住,咬着牙,不敢出声,全靠他臂弯的力道才没有瘫倒下去……
陆续有议事的将领和幕僚过来……
营帐内外却静悄悄的。
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可算是去了火,十指紧扣着她的手,哑着嗓子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什么?”冯蕴无力。
“私相授受。”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把冯蕴听乐了。
大帽子扣下来,她可不愿承认……
“这哪是私相授受啊,不是跟我奸夫眉来眼去吗?陛下,你气不气?来弄死我啊。”
她从前便身娇体贵,如今入宫为后更是养得细皮嫩肉,娇气得不像话。
在余韵中她胆儿肥实,趁他不备,用力咬他一口,双眼嗔怨地瞪他。
“裴狗,你不敢。”
裴獗双手板正她的脸,身子静止不动,双眼却让她撩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真会找死…”
他抽身离去,抚了抚她的脸,慢慢整理衣裳,面容这才稍显柔和,“晚上再收拾你。”
他将冯蕴留在营帐内,一个人出去了。
众将久候,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裴獗坐下来,开口便是一剂猛药。
“朕准备下旨,邀云川王,共同伐齐。”
几个将领,几个幕僚,齐齐震住。
云川王自带口粮和十万兵卒过来,分明是司马昭之心,陛下本该防患于未然才对,怎么能顺水推舟,引狼入室?
众将反对,两个幕僚更是当场跪地死谏。
裴獗只道:“朕意已决。”
-
这事在大雍军营地里引来了不小的反响。
小满从左仲那里听来,也对冯蕴摇头。
“娘娘,陛下为何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冯蕴反问。
小满搓了搓空空的脑袋,很想从脑水里晃出点学问来,可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费尽脑子,也看不懂这些高屋建瓴的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世子当真是来帮忙的吗?”
小满对淳于焰始终抱着当年花溪的那点情分,不爱往坏处去想他。
冯蕴听着就笑了。
这哪里是帮忙?
分明是添乱。
不过,天下已经这么乱了,人人都有野心,也不差他一个。
“他只是不死心。”
“死心?”小满不解,“对娘娘吗?”
冯蕴失笑,摇头否认。
“你觉得那条软鞭,代表了什么?”
小满错愕,“软鞭不是鞭吗?还能代表什么?”
冯蕴不说话。
小满好奇得眼睛都睁大了,“鞭子是娘娘从云川王那里夺来,娘娘又送给云川王,云川王现下又把鞭送给娘娘……”
她手指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摇摇头。
“还是不明白。若云川王居心不良,陛下又为何要同意呢?”
冯蕴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来。
“我来问你,什么东西最稳固……”
小满:“什么?爱?”
冯蕴摇头,“不,是利益。”
小满这回听懂了。
一起对付萧呈,就是陛下和云川王共同的利益。
她叹口气,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有迷茫,也有遗憾。
“娘娘你说,为什么越有本事的人,越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呢?”
冯蕴想了一下。
“因为有本事的人,有不安分的本事。”
“啊?”小满听得糊涂。
冯蕴一笑,“手上沾过权力的滋味,就放不下了。就像卷雪球似的,要想活得长久,只能不停地卷下去,越卷越大,哪怕明知……天一晴,雪就会化,仍是不肯停止。”
“哦。”小满默默看了冯蕴一眼。
娘子也是有本事的人。
但娘子就很安分啊。
冯蕴的嘴角勾了起来。
“罢了,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由他去吧。”
她将鞭子归还淳于焰,当然是一番好意,想劝他放下那些不甘和执着,守护好云川国百年的安定,不要卷入战争,让那片土地被战火践踏……
可是,脚下江山万里,谁又说得服谁。